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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解放後,老家這塊地方還是只看宗族禮法,不管什麼事都得有長輩見證。
反正到時候也要請人吃飯的,索性今天辦起來。
方海越想往上升,越是不要有名聲上的瑕疵,一句話都可以殺人,起碼得做到有理有據四個字。
沒有別的,就是一打匯款單都夠人看的。
鄉下地方,別說三千,哪家掏得出三百都是巨富,當年劃成分隊裡連個中農都沒能找出來。
二伯公算盤一打,算出數來,大家面面相覷,早知道方海富,沒想到這麼富。
方海按媳婦教的說。
「我十六歲去當兵,今年正好三十二,爸媽養我十六年,我養他們十六年。這筆錢花哪了,花多少,我都不問,但是從今往後,只有每年三十塊的養老錢。」
大家都被三千糊了眼,覺得他這麼說不過分,鄭重寫了紙簽名。
有長輩見證,比法律更有約束力。
方家老大方江要做爺爺的年紀,還惦記著借娶孫媳婦的錢,老大不願意。可惜這種事,從來也輪不到他們做主。
連他媽跳腳都沒用,幾位伯公最討厭女人插手。
趙秀雲眼見這件事解決,才叫開飯。
倉促得很,一桌只有那麼三兩片肉,也夠大家吃的,這時節都這樣。
禾兒噠噠找媽媽,問:「我們坐哪裡呀?」
在滬市,如果闔府統請的話,座位都是要聽安排的。但老家開席有開席的規矩,女人小孩不上桌,趙秀雲本來想給孩子蒸雞蛋羹在廚房吃,比跟那麼多人搶著吃好。
她還沒說話,孩子二伯母已經說:「小孩子哪有上桌的。」
禾兒反手一指,問:「那興旺哥哥為什麼可以?」
在她的理解里,所有沒結婚的都叫小孩子。
方二嫂語氣平平,好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說:「他是長孫,怎麼能一樣?」
長孫是什麼?
禾兒看向媽媽。
趙秀雲突然覺得這話不大中聽,問:「你想在廚房吃,還是跟爸爸坐著吃?」
她自己是不想去外面吃的,都是大老爺們,煙味她聞不慣。
禾兒生來有一種逆反心理,登時說:「跟爸爸吃。」
「行,那你們倆去吧。」
方二嫂瞠目結舌道:「女孩子怎麼能去?」
沒有這規矩。
趙秀雲笑笑說:「我花的錢,就這規矩。」
方海坐的是主桌,在座的都是長輩,位置已經排滿,他看到孩子有些驚訝,環顧四周說:「你們跟媽媽坐吧。」
說完自己愣一下,喃喃道:「咦,你媽媽呢?」
他一下午心情都不大好,老家有什麼規矩更不知道,這會仔細一看,哪有什么女客,問:「媽媽呢?」
禾兒手一攤說:「媽媽想在廚房吃。」
像是孩子媽媽會說的話,方海抱著小的,說:「禾兒你找個凳子坐爸爸旁邊吃行不行?」
要是赴宴,就是失禮,不過自家的無所謂。
禾兒噠噠跑開,二伯公滿臉不贊同說:「方海,女孩子怎麼能上桌呢?」
方海眉頭微蹙,不想跟長輩起衝突,只說:「我們家可以。」
「哪有這樣的規矩,你媳婦挑唆的?」
不管什麼事,最後都是媳婦挑唆的,他媽剛剛也是指著他媳婦罵。
方海表情肅下來,說:「我們家我說了算,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連苗苗都知道,爸爸說的不算數的,心裡小小質疑一下,看姐姐抱著把竹凳子回來,問:「爸爸,可以吃飯了嗎?」
不愛吃飯的孩子都喊餓,方海心疼得不行,趕緊請長輩動筷子,湯拌飯叫她吃。
沒有一樣叫長輩看得慣的,年紀最大的太叔公說:「你這也太慣孩子,哪有男人管的,你媳婦呢?」
方海這會是回過神來,想想他媳婦下午忙,正好是該歇歇的時候,說:「吃飯呢啊。」
不吃飯還能幹嘛?
諸位長輩被他噎一下,紛紛擺架子。
「不像話,她到現在也給你添個兒子吧?」
「老趙家這一窩,是真沒個好的。」
「孩子丟給男人,得虧她吃得下。」
……
一句好話也沒有,這飯吃得,真是膈應啊。
方海能堵回去的都堵回去,尤其是「我就這倆姑娘,誰愛生誰生」引起討伐。
二伯公拐杖咚咚響,氣得快背過去,說:「你爸能死得瞑目嗎!還七七!」
都沒人能顧得上吃飯,輪流討伐。
廚房裡對著趙秀雲的也不示弱,李燕妮看著這個兒媳婦,當初她就知道,長得太好,誰的魂不被勾走,現在好啦,勾得他們老四絕後啦!
她以後怎麼去下面見列祖列宗!
污言穢語一句接一句。
趙秀雲渾不在意,說:「反正家裡是我管錢。」
就這一句,還有什麼拿捏不住。
方三嫂語重心長勸:「你別犯傻,讓老四還是去看醫生,有病治病,沒有兒子可不是鬧著玩的。」
方海「不能生」的秘密果然不是秘密了,只怕他聽到更要跳腳。
夫妻倆內外被圍,趙秀雲也有好主意。
左一句:「家裡我管錢。」
右一句:「我聽男人的。」
不管別人說什麼,都這麼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