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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秀雲算著覺得還行,不是很難,但越是這種時候,她越要仔細檢查,就差把試卷盯出洞來,也沒看出什麼問題,恨不得現場改卷出成績。
下午考政治的時候更小心,這次考試雖然在政審上放寬,但這始終是紅線,趙秀雲答得慎之又慎,每個字都要反覆揣摩再落筆,覺得就數這科最累人。
第二天早上的語文也不遑多讓,因為滿分一百分的卷子,作文就占九十分。作文題目二選一,一道題保守,一道題開放。
趙秀雲選的前者,像這類型的題目,她考前試著寫過好幾篇,這會在心裡篩選出最合適的,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寫,生怕哪裡寫錯要塗改,得不到卷面分。
最簡單的應該是最後一科歷史地理合卷,沒有主觀題,完全按照死記硬背的寫就行,答的時候就能知道自己考多少分,趙秀雲下筆如有神,每寫一個字都很自信。對於自己的記憶力,她從不懷疑。
考完是徹底放鬆,準確來說,全家都鬆口氣,方海兩天都在考場外等,什麼意外也沒發生,簡直想去燒香拜佛。
趙秀雲覺得自己已經盡人事,剩下的只能聽天命。她到家就開冰箱做飯,實在是這段日子吃夠食堂和方海的手藝。
說真的,方海的廚藝練來練去也沒進步,苗苗吃爸爸做的飯臉就苦巴巴,本來吃飯慢騰騰的孩子,這天都快把碗咬下去。
什麼意思啊這是。
方海今天是盯著媳婦做的飯,覺得油鹽醬醋他也沒少放哪一樣,怎麼味道就差那麼多。
他嚼吧嚼吧說:「奇了怪了,我也是這麼做的啊。」
從頭到尾的順序一樣不差,你拿個表來掐,時間都差不多。
趙秀雲覺得他一定是哪一步做錯,說:「沒事,以後都我做飯。」
還是她做,伙食才有保障,瞧把孩子吃的,臉都瘦一圈。
考都考完了,方海有些話終於能說,掩不住的失落說:「也不知道你會上哪個學校。」
趙秀雲說:「反正是估分填志願,我肯定全報滬市的學校。」
出成績的時間不一定,有的說下個禮拜,有的說下個月。
等待的時間最難熬,這場倉促之間的考試井井有條也混亂,比如考試成績不公布,而是只發初選通知書,憑通知書填志願,分數只能自己估。
滿分四百,趙秀雲估計自己每科能考個八十五差不多。
畢竟閱卷這種事很難說,尤其是作文、主觀題都要看老師的。
她也不敢報太大希望,生怕志願填不好,只能到處打聽人家考得怎麼樣。
有的說簡單得很,隨隨便便九十分,不過大多數人都覺得難,畢竟中斷學業太久,複習材料湊不齊,能通過預考的人都很了不起了。
趙秀雲一時拿不準,收到初選通知書後思考再三,還是填了滬市幾所有名的學校,專業選的文學,屬於大科類,她對拿筆桿子挺感興趣的。
反正大學生管分配,不管什麼專業都不怕。
填完志願,還要去體檢,這一前一後就到一九七八年的一月,只等發錄取通知書。
每年的一月份,趙秀雲別的事情不管,一心一意籌備過年。
到她手的節日福利票如流水,又如流水一樣花出去。
過日子的婦女最有感觸,街上有什麼新動向看得人一清二楚。
去年還偷偷摸摸賣東西的社員們,今年已經光明正大起來,民兵連的人經過也視而不見,好像原來就該這麼坦蕩蕩。
不管賣的人,自然更不會管買的人。
趙秀雲這些年頭回見不是公家的人擺著豬肉賣,左右看都有些不敢相信,實在是四大物資管得緊,棉花、油料、糧食、豬肉,哪樣自己拿出來賣,都夠勞改的。
這天是真變了啊,不買白不買。
她一口氣買三斤,生怕過今天沒明天,拿回家先切下一塊準備包餃子,剩下的丟進冷凍庫里。
案板剁得咚咚響,整棟樓都能聽見。
鄰居家張姐從走廊過,停下來說話,問:「小趙,你真不去婦聯上班了啊?」
趙秀雲都沒法說,自己是不能去,不是不想去。
能拿到初選通知書的人是肯定有書念,只是有好有壞而已,既然要去上學,婦聯的工作肯定沒法干,一個蘿蔔一個坑,她已經和新人交接完,當然就不去了。
按道理,她本來是可以再上一個月的,多少是三十幾塊工資。
可惜婦聯原本四個人,三個都有書念,只有李玉超過一歲,沒能報上名,她的心情不甚好,大家也就一致決定不在人家跟前多晃悠。
這些事,趙秀雲也不想多提,畢竟要是差得多也就罷,偏偏就一歲,李玉還是高中畢業,想起來都嘔血。
她只能笑笑說:「正好也休息一下,太累了。」
可不是累,張姐在菜站上班,原來滿家屬院數她起得最早,從恢復高考以來,變隔壁起得最早,天天燈都大亮。
她說:「也是,小方也累,我看他更老相了。」
方海那是風吹日曬熬的,趙秀雲情人眼裡出西施,覺得還挺有韻味,沒說出來,兩個人順著瞎聊天。
聊著聊著奔上來一位嫂子,說:「小趙快去看看,你姑娘跟人打起來了。」
嗯?禾兒不是還沒放假嗎,跟人打架怎麼都傳到家屬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