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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秀雲嚇一跳,趕快扶她說:「沒事吧,快坐下來歇歇。」
家裡只有張背靠的小板凳,這回最適合坐人,老太太一時怒上心頭,休息一下緩過勁來,說:「云云才四歲,還沒到拿錢花的年紀。」
她人生僅存的信念,就是靠這個孩子活,熟料孩子也沒教好,悲從中來,無語垂淚。
趙秀雲嘆口氣說:「您也說才四歲,孩子有時候不大懂,得大人時時教著才行。」
年過花甲的老人了,為子孫盡心盡力,恐怕是失望難過的多。
趙秀雲挪了小椅子過來,自己坐下說:「不瞞您說,我小時候還因為拿過我姐一毛錢,被吊起來打呢。」
那會也才七歲,家裡看得緊,小孩子家家嘴饞,天天盯著糖葫蘆不放,她就動過那麼一次心,就被抓個現形。
她大姐趙秀麗廚房拿了菜刀,說要剁她的手,一下子小二十年過去,她倒也沒長大偷金,一棵小樹苗還算筆直。
誰聽不出來是勸人的話,求老太苦笑道:「打慧慧去,這個孩子我是捧在手心,生怕有誰磋磨了她,生怕教不好,將來沒臉到下頭去見她媽媽。」
不是幾塊幾毛的事,老太太是心累,她昨晚才跟女婿又吵了一架,身心俱疲,早上又給孫女這麼迎頭一擊,上年紀的人,身體本來就不大好,強弩之末,搖搖欲墜而已。
趙秀雲說:「滿院子誰不知道您待孩子的心,就是孩子媽媽在也做不到這份上,孩子嘛,還小,有時候也不大懂什麼好壞的。」
求老太摸著自己的手,枯萎如舊藤,她幼時也是閨閣小姐,出入有人伺候,人到要進棺材的時候,想起來全是那些過過的好日子。
不當提啊,不當提。
她收斂起多餘的情緒,說:「當我老太太不要臉,這事能不能請你幫我瞞瞞,回頭我讓孩子上門給苗苗道歉。」
要是打小沾上拿別人東西的名聲,以後還怎麼過?
應有之義,哪怕是趙秀雲也不得不說,換到自家孩子身上,她恐怕也得想方設法不讓傳出去。
她再三保證道:「這事絕不會傳出去。」
她的人品,求老太還是信得過的,長輩在晚輩前低聲下氣,還不是為了孩子。
趙秀雲看了都覺得感同身受,臨出門前說:「您跟孩子好好說,知道錯就好。」
為這件事,她走路腳步都有些沉重。回辦公室對上同事探究的眼神,微不可見搖搖頭。
大家當然都知道什麼該打聽,什麼不該打聽。
趙秀雲繼續打算盤,前頭算的都打亂了,只得從頭來。
她跟算盤較著勁,連午飯都過時間,禾兒放學回來會先把米飯煮上,聞見糊味見媽媽還沒回來,趕快把鍋拿起來,跑出去找。
人沒到辦公室門口,就一路喊著說:「媽媽,媽媽。」
就數她嗓門最大,趙秀雲無奈把手上的本子合上,鎖好門說:「就晚一會會,喊什麼。」
禾兒過來牽媽媽手,說:「飯好像糊了一點點。」
她才不會說是自己玩玩具沒聞見味道,睜眼說瞎話道:「我在做作業,都沒聞到。」
趙秀雲只是有些緊張說:「下次不能這樣的啊,要是著起來怎麼辦。」
多少人家都是這樣一不小心給燒掉的。
禾兒應得爽快。
趙秀雲半信不信,點她的額頭,說:「你啊你。」
可還沒忘了上次叫她看火,她把鍋給看幹了。
玩心重,有時候不是故意的,趙秀雲自己當孩子的時候比這更粗糙,想罵都不好意思,誰不是從孩子過來的。
禾兒吐吐舌頭,知道這是不會罵的意思,立刻開始撒嬌。
趙秀雲到家一看,底是糊掉一點,說:「底下的你吃。」
糊掉的有點苦,禾兒不敢反駁,頭一歪說:「那我能也吃鍋巴嗎?」
脆脆的,那她就可以吃糊掉的。
趙秀雲點點頭說:「行。」
她匆匆炒個菜,從冰箱拿出剩一個底的水果罐頭,一點點汁泡上水,給孩子配飯喝。
能有口帶糖的的東西,對禾兒來說就是最快樂的時候。
她伸出舌頭舔一下水,被媽媽瞪一眼,趕快推過去說:「媽媽,你喝。」
她的口水,趙秀雲還嫌棄呢,撇撇嘴說:「你喝吧。」
禾兒看不出媽媽的真正意思,美滋滋地捧著杯子,一口水一口飯,吃得不知道多香。
要是苗苗吃飯能有這個速度,那真是沒什麼叫人愁的了。
吃過飯,禾兒又賴在媽媽身邊,期期艾艾地,一看有所圖。
趙秀雲索性坐下來說:「洗碗去,洗完再來說。」
禾兒幹活是會的,屁顛屁顛去了,洗完連袖子帶衣角全是濕的,都能滴出水。
趙秀雲幫她擰乾,說:「什麼事,說吧?」
「媽媽,我能去海邊玩嗎?」
海邊?
哦,趙秀雲是答應過帶孩子去海邊,不過暑假出了陳蓉蓉的事,一直沒有空,這會她聽了,摸摸孩子的頭,說:「可以啊,等爸爸放假,咱們就去。」
咱們?
禾兒慢吞吞地說:「是和小麥他們一起去。」
只有幾個孩子?那可全都是水。
趙秀雲立刻搖頭道:「不行,太危險了。」
不是她想得多,是這幾個孩子,一個賽一個膽大包天,她還著重強調道:「要是自己跑去,我會打斷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