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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秀雲理也不理,說:「四月份中央就發文全部摘帽子,你還一口一個資本家,這是打算跟誰作對啊?」
她是不愛說,可不是不會說。
人家是文的不行來武的,有點動粗的意思,方海隨手抄起地上一根木棍,他都盯好久了,媳婦說務必要一招把人嚇住。
他索性膝蓋一抬,「喀嚓」一聲,碗口粗的木棍斷成兩截。
這得是什麼力氣啊?看熱鬧的人里有跟著比劃的,說:「就這本事,一拳能打死一個啊。」
錢家老太太還耍賴皮,他們家為何讓街道的人無可奈何,就是憑這個老太太,人家是估計著年紀到,不管上哪都是一招,不給我辦,我就吊死。
不是嚇唬人的那種話,有兩回離棺材板就一步,把各處領導都嚇得不輕,由此他們家也是出名,兒孫們都憑她這一招鬧到工作了。
趙秀雲頭回聽說的時候就在想,這世上還有天理嗎?惡人還沒得治是怎麼著。
老太太一個勁放狠話,說:「我不搬,死也不搬,叫我搬我就吊死在這門口。」
趙秀雲無所謂道:「這房子裡本來就死過不少人,市公安局的老少爺們鎮得住就行。」
說難聽些,這市里哪寸地沒死過人,不過是怎麼死的而已。
她平時是有些忌諱,也不會擺出來,只說:「後天,我來收房,你們別給臉不要臉啊。」
有方海護著,沒人敢攔她,夫妻倆說完走出幾步路,方海拽媳婦一下,說:「有人跟著。」
錢家人嗎?
趙秀雲警惕起來
方海領頭拐進小巷子裡,猛地躥出去,看清是什麼人,手沒收住,用力才站住。
居然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他哪能動手啊 。
趙秀雲知道錢家沒這號人,問:「你是誰?」
小姑娘好像被方海那下嚇住,一會才回過神來問:「死過人的房子,還能住嗎?」
這是什麼問題,趙秀雲擰眉,謹慎使她不輕易回答,只說:「你問這個幹嘛?」
小姑娘沒什麼惡意,只是笑笑說:「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呀她就知道,趙秀雲在她要轉身之際把人拽住,說:「你別走。「
總有一種叫人就這麼走,會出大事的感覺。
一個拽,一個掙脫,這又是什麼?
方海愣是沒看懂,說:「幹嘛呀你們?」
小姑娘破罐子破摔,說:「反正不耽誤你們收房子就行,你快點放開我。」
這話聽著更奇怪了,什麼叫不耽誤。
趙秀雲咬定不放鬆,說:「你把話講明白再走。」
拉來扯去,趙秀雲好不容易問出她叫張瑩瑩,其他的多一句都沒有,反正手不放,給方海使眼色。
他一溜煙躥出去。
張瑩瑩反而嚎啕大哭起來,哭得別提多委屈。
方海去而復返,臉色有些凝重,靠在媳婦耳邊說話。
張瑩瑩收起眼淚說:「沒事,說我是破鞋嘛,當我的面說也可以。」
趙秀雲哽一下,嘆口氣說:「你有什麼錯。」
不過是個被錢家人欺負的可憐孤女罷了。
張瑩瑩淚水又忍不住,說:」反正,我要他們一家不得好死。「
趙秀雲隱約摸到她剛剛那幾句話是什麼意思,說:「傻不傻啊你,要人家不得好死的法子多得是,何必賠上自己。」
張瑩瑩這麼久也只想到同歸於盡,眼淚一擦說:「你要我怎麼做?」
怎麼做?
趙秀雲給她拿手紙,說:「首先,你得好好活著。」
活著,人才有希望啊。
第178章 教育 第二更
張瑩瑩是個可憐的小姑娘, 五歲的時候父母雙亡,住在福利院長大, 和錢家其實是拐八道彎的親戚。
也就是這麼點子親戚關係,讓從小沒人教導的孩子不設防。
趙秀雲把她帶回家,方海帶著孩子們出門玩,她才說:「我那個時候不懂,人家說是玩遊戲,我居然也信,先開始是一個人, 後來就變成好幾個。是十四歲的時候,才隱隱約約覺得不對。」那時候她開始慢慢反抗, 但女人生來好像就知道這是件羞恥事,不敢讓人知道。直到有一次錢家人在暗巷子裡纏著不放,被糾察隊的人逮個正著。
糾察隊的人也繞著錢家人走, 一是他們家是標準的貧農出身,當時很講究這個,二是錢家老太太是遠近聞名的會鬧。
雖然沒怎麼樣,風言風語到底傳出去。
世道對女人就是這樣, 錢家人的名聲再不好,張瑩瑩也是主動送上門的「破鞋」,影響不好,她年紀也到了, 福利院不讓住, 她就搬出來自己住,做點散活養活自己。
可惜沒人肯放過她,小姑娘笑得淒楚,說:「不止一回, 人家問我五毛錢干不干。」
早晚有人敲門騷擾,錢家人也不肯輕易放過,小姑娘的心裡滋生起仇恨,想拉著所有人一起下地獄。
說起來更叫人憐惜,她想著錢家要是滿門死在這房子裡,那人家的房子要怎麼辦?
趙秀雲鼻頭一酸,只覺得世上沒人善待過她,說:「傻不傻啊你。」
張瑩瑩也覺得自己挺傻的,說:「我想過離開這裡,但我沒辦法。」
她大仇未報,簡直是夜不能寐。
趙秀雲只余嘆息,想想說:「我有個法子,就看你敢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