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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換方海愣住,說:「我又不在家,我怎麼讓的?」
趙秀雲理直氣壯道:「他說你說的。」
雖然是聘禮,可娘家做事不體面,她硬氣不起來,婆家人十次上門,九次她都是氣短的。
方海糊塗了,說:「瞎說,那可是自行車,我能給他?」
連票帶車花他小三百呢。
那可不好說,你給他的東西還少?
趙秀雲腹誹歸腹誹,沒表現出來,平平淡淡說:「他就是這麼說的,你自己寫信問他。」
問了難道還能拿回來?這叫什麼事啊。
方海皺眉道:「算了算了。」
場面一下子有些僵住,禾兒看看媽媽,看看爸爸,下結論,哦,原來爸爸和壞蛋小叔是一夥的啊。
她揪一下妹妹的頭髮。
苗苗本來又昏昏欲睡,登時大哭起來。
那一下趙秀雲沒看見,只當她鬧覺,輕輕拍著背哄著。
苗苗還是不高興,腿一蹬一蹬地。
真是得寸進尺。
趙秀雲板著臉說:「我數到三啊。」
這招最有效,苗苗知道再不停就要挨打了,鼻子吸溜吸溜地。
趙秀雲拿出紙給她擦一下鼻子,好聲好氣起來說:「想睡覺覺是不是?」
苗苗眼淚包包說:「痛痛。」
她不到三周歲,話說得挺清楚的,就是沒姐姐活潑,更內向。
趙秀雲問:「痛痛啊?苗苗你看有小鳥。」
這麼大的孩子,有時候也鬧不清自己是怎麼回事,她都習慣了。
只有方海緊張問:「哪裡不舒服?跟爸爸說。」
趙秀雲攔他都來不及,苗苗已經仗勢嚎啕起來喊:「痛,痛痛!」
嚎得她頭都痛起來。
方海跟天塌似的,把車停一邊,有些手足無措問:「怎麼了?怎麼了這是。」
他從駕駛座想抱孩子,苗苗就越往媽媽懷裡縮。
真是誰肚子裡出來的誰知道,趙秀雲不甚在意道:「沒事,你開吧。」
方海大驚小怪問:「哭成這樣還沒事?」
也是,光看樣子,苗苗都快哭背過去,不知道的以為摔斷腿呢。
可這又能怪誰?
趙秀雲不耐煩道:「餓的,到地方吃飯了就好。」
其實她們下火車前才吃過飯。
方海半信半疑說:「是嗎?」
他收回手發動車,趙秀雲對哭聲視若無睹,一個勁兒說別的話。
「苗苗,看小汽車。」
「苗苗,那兒有什麼在動呀?」
方海後視鏡里看到苗苗哭聲弱下去,最後趴在窗邊看外面,不由得鬆口氣。
一家人也勉強算其樂融融,就是裡頭還透著生硬。
夫妻之間生硬,父女之間生硬。
趙秀雲起初看窗外還新鮮,車越開越覺得不對勁,問:「這是出城了?」
方海不知怎么小心翼翼地說:「城郊,還沒出城。」
他信里可是說得天花亂墜,不知道以為他駐紮在市中心。
趙秀雲哪怕沒大出過門,田總是認得的,手一指,問:「城郊還種水稻?」
方海訕訕地說:「民以食為天嘛。」
趙秀雲眯著眼問:「所以這是哪?」
就這車一走半小時,路越走越窄的架勢,可不像在滬市。
方海還嘴硬說:「滬市。」
被媳婦瞪一眼改口道:「城郊的水南公社。」
趙秀雲心裡憋著口氣說:「合著我千里迢迢,還是在鄉下?」
她可是奔著滬市來的。
方海在信里是避重就輕,這會也是說:「咱們這兒離蘇州近,每個月有一半細糧供應。」
趙秀雲已經不太信,問:「真有?」
老家的公社水稻收成差,供應里每個月就那麼兩三斤,孩子嗓子細,根本不夠吃。
方海用力點頭說:「有的有的,明天去把隨遷手續辦了,戶口下來糧本就下來。」
他邊說邊看媳婦臉色,見她面色稍霽鬆口氣。
趙秀雲哪裡是不生氣,是生氣也沒辦法,她連工作都賣了,難道還能掉頭回去?
她嘆口氣說:「我就是怕沒工作。」
像她這樣原來就有工作的家屬,很少有人願意隨軍的,因為駐地一般都很偏僻,沒什麼崗位,這也是她一直沒去西北的原因。
沒工作就不掙錢,手上沒錢,心裡慌張啊。
方海還以為什麼事,拍胸脯說:「我這回升15級,養活你和孩子不成問題。」
趙秀雲可有可無,她從來不過問方海的工資,人家也沒準備跟她說,當然,她也從沒說過自己的。反正每個月五十塊的匯款單到手,盡夠她和孩子花。
因此她只是問:「快到了吧?」
車拐個彎,方海說:「再往前頭就到。」
趙秀雲心裡不滿,開一個小時,還好意思管這叫滬市,要擱老家,都出羅平縣城了。
第3章 家屬院(小修) 水南公社是實實在在屬……
水南公社是實實在在屬滬市郊區。
這是個新公社,建國後由四處逃荒而來的人所建,又處於滬河上游,土地肥沃、資源豐富,光從位置來說,比老家好很多。
方海駐紮的地方就在公社旁邊,離得不近不遠,有點分庭抗禮的意思。
趙秀雲四處打量,一手一個孩子,在營地門口登記後,才又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