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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掙上錢是提干以後,調到西北。八類地區工資高,即使是24級,每個月也有四十五塊錢。
方海自己留個心眼,每個月只寄二十塊錢,養活父母絕對沒問題,可要叫他填在兄弟上可不行。
這種工資、地區的事情,大隊人怎麼搞得明白,更何況每個月二十是筆大錢,端看方家兄弟各個有土坯房就知道,這錢是進誰的口袋。
就這樣一直到結婚前,他自己是攢了一筆錢,但結婚的時候都花光,自行車、縫紉機、彩禮,花了個一乾二淨。
本來嘛,夫妻過日子,他們這樣相看的,即使結婚前不說,結婚後也該有個交代。
但方海說到這撓撓頭道:「縫紉機、彩禮,你一分都沒帶回來,我當時就想,你們娘家不好惹啊。」
扣聘禮其實不光彩,尤其是趙秀雲娘家並不艱難。
方海想的是,十里八鄉都知道媳婦結婚前所有錢交家裡,這要是以後也這樣還得了,他就連丈母娘一家也防上。
趙秀雲咬嘴唇說:「聘禮的事,是不地道。」
她當時也覺得很丟臉,但又有什麼辦法,她沒出嫁前性子還是有幾分軟的,不是這一二年自己當家作主還硬氣不起來。
說這些過去的事有什麼意思。
趙秀雲問:「那現在怎麼拿出來了。」
方海:……
他猶豫一下,才說:「你別罵孩子啊。」
趙秀雲擰眉道:「說得我跟後媽似的。」
再說了,這跟孩子又有什麼關係。
方海實話說說:「禾兒說你跟娘家鬧掰了。」
孩子當然不是這樣講話的,但他自己聽出來是這個意思。當然,即使孩子不說,他也琢磨出來了。來好幾天,別的不說,總得給娘家大姐報平安吧。
偏生沒有。
趙秀雲欲言又止,但覺得娘家爛事一堆,委實沒什麼好說的,嘆口氣說:「算是吧。」
又翻白眼道:「我可從來沒花過你的錢給我媽。」
一碼歸一碼,她自己是掙錢的人。
方海實誠道:「給你媽我無所謂,長輩該孝敬要孝敬。」
就是小舅子不能搭上來,那都是爛泥扶不上牆,多大的窟窿都不夠填。
趙秀雲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但話都到這份上,還藏著掖著沒意思。
她從苗苗抱著睡覺的布老虎肚子裡抽出一卷錢,說:「我存的,都在這了。」
方海實實在在吃一驚說:「你還存了錢?」
據他所知,丈母娘一家可真沒少要錢。
趙秀雲瞪他說:「許你長心眼,不許我長。」
又軟下來說「再說了,你寄的錢本來就每個月都有剩。」
夫妻倆好像找到共同的秘密,面面相覷笑出聲。
趙秀雲把存摺和錢放一起,說:「行了,睡吧,明天還有得忙。」
因為要搬家,趙秀雲忙得團團轉。
送貨師傅幫她把新家具擺好,方海把蜂窩煤等東西挪到該挪的地方,趙秀雲鋪上四件套,又把米麵糧油添上。
夫妻倆進進出出,把孩子打發到空地玩,畢竟家屬院進出管得嚴,不會出什麼大事。
可萬萬沒想到,女兒是哭著回來的。
趙秀雲指揮方海翻地,院子裡這點小地方,她打算種上菜,聽見有孩子哭聲臉色大變說:「哭了。」
她躥出去,方海把鋤頭放下跟上,正好一人抱住一個。
趙秀雲把孩子來回翻看,沒見流血,蹲下來問:「怎麼了禾兒?」
大的那個尚且哭得說不清楚,小的更別提,趙秀雲一頓安慰,才問出來幾句。
方青禾帶著妹妹玩,在老家她們倆也是玩慣的,兩個人都有一盒寶貝彈珠,到哪裡都受歡迎,不知道誰家的男孩子,就把她們倆給搶了。
豈有此理,一盒彈珠一塊錢。
趙秀雲氣得擼袖子說:「媽給你們講理去。」
雄赳赳氣昂昂地。
方海生怕她跟人打起來,跟在後面。
趙秀雲老遠看空地一堆孩子,停下腳步問:「有沒有不能惹的人家?」
方海一愣,說:「沒有。」
又擺手道:「咱們這兒不講那一套。」
「那就行。」
趙秀雲問女兒:「哪個你還記得嗎?」
方青禾眼淚包包指:「最胖的那個。」
趙秀雲定睛一看,真是好富貴一個孩子啊,怪不得女兒反抗不了。要知道,大的這個也不是什麼任人欺壓的。
趙秀雲噠噠往前走,先禮後兵說:「小朋友,你是不是拿了妹妹的彈珠啊?」
小胖子跳得老高說:「我沒有!」
這就要說,方青禾和方青苗裝彈珠的是在來滬市的火車上吃空的餅乾盒,這會正放在小胖子腳邊。
真是睜著眼說瞎話。
趙秀雲不好沖孩子嚷,但語氣拉下來說:「那為什麼我們家的餅乾盒在你這。」
小胖子抱住餅乾盒說:「誰說是你們家的,是我媽媽給我買的!」
禾兒跳起來和他爭說:「才不是!是我媽媽給我們買的!」
「我的。」
「是我們的!」
……
趙秀雲又不可能伸手搶,這要落在別人眼裡算什麼,只能環顧四周找大人。
像這樣出來玩的孩子,要麼哥哥姐姐帶著,要麼自己跑過來的,樹下倒有幾個婦女在縫鞋底,只是抬頭看幾眼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