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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好的,可也是所有鞋裡最舊的一雙,趙秀雲自己一雙鞋一年到頭都穿著,孩子倒一人有三雙鞋換著穿。
這年頭,人能有一雙鞋就算日子過得不大錯了,窮些的兩口子只有一條褲子,誰出門誰穿,都不是什麼新鮮事。
禾兒也心疼鞋,老老實實趴在媽媽背上,費力打著傘,風忒大,趙秀雲還得騰出手幫著扶才行。
就這麼撐了兩天,雨還是不見小,在家屬院住久的都嘀咕,往年也不見這麼大的雨,不過大家日子還是照過。
倒是趙秀雲,真沒見過這麼多雨,慌得不行,四處打聽一圈,把不能沾水的東西都掛得高高的,睡覺都揣著現金和存摺,一夜要起來二三十趟,熬得兩眼青黑。
每年都有這一遭,別人還笑話她杯弓蛇影。
趙秀雲確實是頭一回,又聽說大壩潰堤,方海身先士卒堵著。這種事,每年都犧牲一兩名同志,搞得趙秀雲聽見堤這個字,眼前都一黑。
人家說不聾不啞,不做家翁。
趙秀雲倒覺得,這不聞不問,也是做不了夫妻的,方海從前的任務肯定有比這更險的,可她一概不知,自然也就不擔心,只帶孩子過日子。
這會是又擔心,又要帶孩子過日子,熬得人越發憔悴。
陳秀英看了不免以過來人的身份勸一勸:「咱們做軍屬的,男人的事情是管不到的,好好把家裡和孩子顧好才是最要緊的。你也不要太擔心,我看老方是個機靈的,我們家老趙年年去,不也好好的。」
說一千道一萬,都得人自己想明白才行。
趙秀雲謝過她的好意,背過身該擔心還是擔心,孩子問爸爸什麼時候回來還得糊弄過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只有夜裡一個人的時候悄悄嘆氣。
嘆過氣,她掀被子要去看門窗,腳剛沾地,大驚失色。
濕的!
她趕快打開檯燈,水不知道什麼時候漫進來的,眼看就要淹金山。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趙秀雲把孩子都推醒。
苗苗睡不夠就要鬧,禾兒眼睛不睜開說話。
趙秀雲只覺得自己要急死了,也顧不得其他的,趕緊衣服給孩子裹上,衝到外頭大喊:「淹水啦!淹水啦!」
第24章 雨過天晴 發現水淹進一樓的不止趙秀雲……
發現水淹進一樓的不止趙秀雲一個,家屬院守衛森嚴,夜裡一直有人巡樓,很快樓道裡頭都是亂鬨鬨的聲音。
趙秀雲心裡不安,對著孩子說:「禾兒,媽媽出去一下,你跟妹妹在床上,不許動知道嗎?」
苗苗還是睡得四仰八叉,叫都叫不動,禾兒坐在床上,緊緊拽著妹妹的手,幼小的臉龐上全是惶恐:「那媽媽快點回來。」
為了安撫她,趙秀雲拿出糖果。
有吃的,禾兒還鎮靜些,只是眼睛汪汪地看。
看得趙秀雲心疼。
外面雨大,她把睡褲褲腿捲起來,踩著塑膠拖鞋,撐傘去隔壁看情況。
陳秀英正指使孩子幫忙把東西都放到高處,大概經歷過,井井有條中回過頭:「秀雲,你趕緊把東西都放高了,我弄好就過去幫你。估計不會太大,待會保衛處就會來送沙袋。」
趙秀雲勉強安心:「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是真沒見過這麼大的雨。」
也不閒聊,趕快跑回自己家。
禾兒大概是困,靠著妹妹的肚子又睡著了,嘴巴里還含著糖,一動一動的。
趙秀雲早兩天杯弓蛇影,家裡能放高的東西都放高,這會環顧四周,水都沒過腳踝,也不知道泡了後家具會不會發霉。
她趕緊把院子裡的下水道掏乾淨,掏出一堆落葉雜物來。
住一樓就是這點不好,樓上老是掉東西,不是菸頭,就是用過的紙,說了好幾次,都推到孩子身上。院子一天要掃八回,水管還連著整棟樓的下水,不淹一樓淹哪裡。
趙秀雲找了塊木板,把門檻擋高,又用石頭抵住,一盆一盆往外倒水,聊勝於無,但於事有補。
陳秀英弄好自己家的事,過來一看:「你這還挺齊全,家裡什麼都有。」
趙秀雲苦笑:「我是居安思危,一個人帶倆孩子,什麼都備著。你是不知道,前年大雪封路,我們娘仨連樓都下不去,生啃飯吃了小半個月。」
都說當兵好,誰又知道做軍嫂的苦,趙秀雲帶孩子這幾年,最怕兩個都生病,那才是一顆心泡在黃連里,說也說不完。
大家同病相憐,陳秀英也沒空跟她訴苦,確認這邊沒事後趕緊回家。
積水成淵,趙秀雲也不知道是自己這倒得有用還是怎麼的,一夜下來,屋子裡的水只到小腿中間。
孩子醒了,她隨便給泡麥乳精和餅乾當早飯,只讓她們在床上聽收音機玩玩具,自己接著舀。
雨停下來後,外面亂得不像樣。
趙秀雲出去打聽一圈,一樓淹水,三樓漏水,二樓勉強倖存,嘰里呱啦各有各的抱怨,也不知道這雨還會不會再下。
錢財是身外之物,淹了就淹了,最讓人揪心的是潰堤。
趙秀雲喃喃自語:「潰堤,怎麼就潰堤了?」
軍屬有一個算一個,男人都去堵堤了。
糟糕的情緒一下子蔓延開來,陳秀英也不那麼樂觀。
寬心、寬心,好好一個人在外面,誰能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