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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屬院的人情是不能再欠了,就是欠下的都還不知道怎麼還呢。至於請人,換解放前是地主家才做的事, 傳出去叫什麼?
等趙秀雲來探望時,她靠在枕頭上,半坐著說:「我真是不知道怎麼感激你。」
趙秀雲是全家上門,本來是不該帶孩子來的, 但老人家有習俗說,健康的孩子能帶生氣,對陳蓉蓉家的堅強好。
對,她生下的兒子小名叫堅強, 也算是父母對孩子的祝願。
禾兒和苗苗一左一右看著剛出生的小朋友, 兩個月的孩子,說是見風長,還沒有人家滿月的孩子大,但到底是能活下來。
趙秀雲本來也沒想要誰感激, 實在說:「我那天是趕巧,你和孩子命大,福氣還在後頭呢。」
陳蓉蓉是愁孩子愁得很,身體一直都養不太好。
這是心病,趙秀雲只能寬慰她說:「你好孩子才能好,好賴這關是過去了。」
美人帶病弱之色,更叫人憐惜,陳蓉蓉微微蹙眉,是個男的看了恐怕都要把心剖給她,然而從趙秀雲的角度看客廳,方海和張盛志在喝茶聊天,陳婷婷殷勤坐在一旁,怎麼看怎麼不對。
她不能正面挑撥,只能隱晦說:「我看婷婷自己還是個孩子呢,恐怕不好照顧你們。」
陳蓉蓉聰明,一聽就聽出來她的意思,不在意笑笑說:「我捏得住她,老張眼珠子高得很。」
張盛志蹉跎到三十大幾,只看上她一個,眼光高得很。
人家心裡有數,趙秀雲就不再說話,餘光里看見苗苗去摸堅強的手,喊住她:「你們下樓玩去吧,別吵到弟弟。」
她自己又陪著陳蓉蓉說一會話才走。
張盛志送夫妻倆到樓梯口,陳婷婷也跟著,她今天看著很正常,言笑晏晏,說:「方團長,嫂子,路上慢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句「方團長」格外膩人。
趙秀雲深深看一眼方海,看得他毛骨悚然道:「我又怎麼了?」
他可就坐在那喝一會茶,啥也沒幹。
趙秀雲收回目光,說:「沒事。」
又嘀咕道:「陳婷婷今天好像吃錯藥了。」
這還是方海頭一回見這位「大名鼎鼎」的小姨子,覺得她沒有那些傳說中的對姐夫覬覦的行為,甚至待人禮貌、落落大方,自覺說句公道話。
「看著人挺好的啊。」
呵,挺好的?
什麼意思啊。
趙秀雲不悅道:「漂亮姑娘,當然好。」
方海還沒覺得不對,附和道:「是挺漂亮的,不過比她姐差一截。」
真是好樣的,前兩天還說得好聽,什麼「你比孩子重要」,今天就看別的姑娘挪不開眼,男人的嘴,她就不該信。
趙秀雲意興闌珊,沉默走在路上。
她不接話,方海這才覺得不對勁,走過黑燈瞎火的地方拉她的手。
呵,怎麼不拉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拉不到唄。
趙秀雲故意躲開,步伐邁得越發大。
好端端的,怎麼鬧起脾氣來?
方海摸不著頭腦,小心翼翼問:「你跟老張媳婦吵架了?」
不應該啊,他在外面聽著可是歡聲笑語一片。
趙秀雲淡淡應:「沒有。」
「孩子惹你了?」
不是到樓下玩去了嗎?沒在裡頭待多久啊。
「沒有。」
那是誰?攏共也沒幾個人啊,方海左右一琢磨,都不是別人,那就是他。
問題是他啥也沒幹啊。
一直到睡覺前,他還是沒回憶起哪裡做錯,聞聞自己身上,不臭,大著膽子湊到媳婦邊上。
趙秀雲翻身表示抗拒,閉著眼裝作在睡覺。
得,方海悻悻收回手,心裡嘀咕著,女人,陰晴不定。
第二天起來更是確定,完全的陰晴不定。
趙秀雲已經忘記昨晚賭氣的事情,吃過早飯去上班,神色如常。
方海試著勾她的手都沒被拒絕。
他自以為這就是雨過天晴,殊不知這才是開始。
趙秀雲這一天,上著班老覺得不順心,沒別的,就是膈應,中午回家路上還遇見陳婷婷。
一樣的粗布衣裳,扣子扣得結結實實的,人家就是眼角眉梢一股風流味。差在哪呢?趙秀雲上下打量著,得出結論來。
人家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男人就是都好這口,哪像她乾巴巴。
趙秀雲沒打算跟陳婷婷交好,索性當做沒看見想路過。
陳婷婷等的就是她,笑盈盈叫道:「嫂子。」
趙秀雲渾身雞皮疙瘩都抖起來,看她一眼,平淡道:「什麼事?」
陳婷婷無視她的冷淡,好似就是來拉家常的,說:「嫂子家是兩個姑娘吧?」
這有什麼值當問的,滿院子的人都知道,趙秀雲「嗯」一聲,等著她往下說。
陳婷婷笑得嬌嬌的,說:「難怪方海哥那麼羨慕我姐夫有兒子了。」
趙秀雲神色徹底暗下來,目光反而沒有波瀾道:「你要是覺得我不會打你,就大錯特錯。」
陳婷婷聳聳肩,說:「實話總是沒人愛聽。」
她轉身回家,嘴裡還唱著小曲。
陳蓉蓉見她這樣高興,心生疑惑,警告道:「家屬院不比別的地方,你老實點,不然明年你的工作我可不敢保證。」
陳婷婷返城後一直在街道做散活,本來她是很看重這個工作機會的,現在她不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