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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秀雲的手頓住,想起來手上這件是給他織的,沒什麼好氣丟在一旁,說:「不織了。」
她的「不織」和方海的不是一個意思,可惜人家領會不到,還「嘿嘿」笑說:「這就對了,你看你眼睛多好看,別累壞了。」
說話就說話,還想拉手。
趙秀雲盯著他的手,問:「你今天怎麼跟陳婷婷一起走?」
方海說:「我進院正好看見她,小姑娘家家提那麼多東西,就搭了一把。」
都是街坊鄰居的,總不能當做沒看見吧。
那算什麼東西多,看著健健康康一個人,有什麼提不動的?嬌滴滴給誰看啊。
趙秀雲又沒什麼好臉,說:「你以後離她遠點。」
方海喏喏應,不想觸她霉頭,其實心裡不覺得這孩子有什麼。
是的,他剛三十的年紀,看二十歲小姑娘,跟看孩子沒兩樣。
說到底,趙秀雲也不明白自己是在鬧什麼心,只能得出是因為自己不喜歡陳婷婷的結論。她就是下意識不想給方海好臉色,夜裡更是理都不理。
方海一連憋好幾天,心裡窩火,問她她又不說,在外面對孩子都好好的,獨獨給他臉色看,什麼意思啊?
家裡氣氛緊張,連帶孩子也不愛鬧騰。
趙秀雲照常上下班,五次里能有三次「巧遇」陳婷婷,人家也不跟她搭話,就是風情萬種走過去,說些像喃喃自語的話,讓人想發作也沒辦法。
她刻意盯了一下,陳婷婷好像真的在堵方海,每天差不多的點都從家屬院門口過,然後漫不經心叫一聲「方大哥」,雖然有點親近,但又合理。
又不等有什麼回應,好像只是見到人打聲招呼的客氣,就真的走過去,誰看都挑不出刺來,就是不忘給婦聯辦公室里的趙秀雲一個眼神。
挑釁嗎?
趙秀雲的手漸漸縮緊,咬著牙根想,好樣的啊。
方海今天是特地來找她,對上殺氣騰騰的眼神嚇一跳,咽口水才喊。
那麼多人看著,趙秀雲也不想把家事鬧給別人看,跟著他走到辦公室外的樹下,有些不耐煩問:「幹嘛?」
方海有信心她今天一定會高興,美滋滋地說:「今天野外任務,打到了野豬群,現在分肉呢,我拿大頭,你想吃啥?」
野豬?家屬院這五里地,還有這玩意。
趙秀雲下意識要看他有沒有受傷,手又縮回來。
方海還以為她是顧忌在外面,嘿嘿笑說:「沒受傷,今天是射擊訓練。」
那就好,趙秀雲平白鬆口氣,不想太關心他,想想有肉吃,說:「要帶油的。」
炸得脆脆的,加上一個東北嫂子送的酸白菜一起燉,孩子都能吃兩大碗飯。
方海應得痛快,又跑回營地去。
晚上要做大菜,孩子們餓著肚子等,越聞味道越香,索性跑出去玩。
趙秀雲在廚房看火,沉默地站著。
她這幾天不愛說話,方海本來是個話不多的,這會是搜腸刮肚,想著法子起話頭,問:「你猜今天有多少只野豬?」
廚房裡只有鍋鏟和鐵鍋相碰的聲音,趙秀雲隔了一會才應說:「多少?」
唉,怎麼有肉還是不高興。
方海覺得是沒辦法了,嘆口氣說:「你到底為什麼不高興?」
這幾天他不知道問幾次,回答都一樣。
「沒有不高興。」
方海今天是非要她說出個三七二十一,倔起來說:「就有。」
「沒有。」
「有。
「沒有。」
……
又不是小孩子,趙秀雲和他爭論幾個來回,聲音陡然高起來說:「都跟你說沒有了!」
這幾天她一直在忍耐,這會是開閘泄洪憋不住,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還沒說話呢,自己眼睛先紅起來 。
她抿著嘴不說話,又盯著鍋看,假裝是被煙燻的。
方海被吼得一愣,眨眨眼反而鬆口氣,罵人總比不罵人好。
他蹭蹭挪過去,低聲下氣說:「祖宗,咱們有什麼能說嗎?」
不說,他連哪裡錯了都不知道。
說個屁,趙秀雲有時候也覺得自己挺彆扭的,她悶聲說:「叫孩子回來,要吃飯了。」
又是這樣,方海氣得不行,往外走踹一腳院牆,發泄後冷靜下來,把兩個孩子叫回來。
禾兒跟爸爸咬耳朵說:「媽媽是丟錢了嗎?」
在她的印象里,媽媽只有在和錢有關的事情上容易發脾氣。
方海覺得孩子有時候更猜得中媽媽的心,但這回是肯定猜錯了,他費心做的那些帶記號的錢,到現在一張都沒丟,就像媳婦說的,人家可能是一時興起,哪有那麼好找到誰拿的錢。
他微微嘆氣說:「不是。」
哦,不是錢啊。
禾兒也弄不懂,她的年紀還不大理解大人感情的時候,只是轉著腦子把自己最近幹的事又過一遍,確定沒闖禍,就高高興興坐下來吃飯。
她還會擔心一下家裡的情況,苗苗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吃得小嘴滿是油花,猛地拽衣角擦乾淨。
好好的一件衣服,都是油。
趙秀雲擰眉道:「方青苗,衣服你自己洗嗎?」
方海乾淨打圓場道:「我洗,我洗。」
就他最能慣孩子。
趙秀雲「哼」一聲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