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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費點嗓子,就有人幹活,有什麼不行的。
方海渾身是勁,他覺得偶爾放這麼個假挺好的,孩子不在,夫妻倆說話做事都自在,不像孩子在,媳婦眼裡也看不太見他。
到底有傷在身,趙秀雲還真不好太奴隸他,見差不多了去廚房做飯,叫他停下來。
方海就是一尾巴,她走到哪裡跟到哪,跟得還近。
趙秀雲要是猛地後退,就扎進他懷裡。
胸前還吊著手呢,這人是不是該罵?
「老實點。」
方海一是粗獷,二是骨折這種傷,他十來年也有過幾次,儼然「慣犯」,很不放在心上,被罵了就嬉皮笑臉,只要不往心裡去,就當沒被罵過。
總之臉皮厚得不像樣。
真是怪哉,趙秀雲沒結婚前公社也有這麼號人,天天往她跟前湊,罵得狗血淋頭也無所謂。後來嘛,聽說老趙家收八百塊錢彩禮,也就沒有後來了。
說起來,方海娶她真是大價錢,要不是為這個,她落不到這家的門邊上。
趙秀雲其實一直挺好奇的,問他:「我媽當時要那麼多聘禮,你怎麼能應?」
新婚她就知道,婆家意見老大,恨不得從她身上剜下一層肉。
方海直白道:「當時大家都說,等功成名就就娶個像你這樣的漂亮姑娘。」
少年人總是有數不清的幻想,聚在一塊說話都以為自己將來能幹大事。有錢了就娶個漂亮姑娘,蓋五間大房,生一窩孩子。鄉下人,想出頭哪有那麼容易。後來功成名就的就他一個,可不便宜他了。
趙秀雲知道整個大隊不少男孩子喜歡自己,誰叫她長得好呢?誰不喜歡顏色好看些的。
不過還是有些意外,畢竟方海參軍的時候她才十二,說起來,十五六歲結婚的大有人在,好像又不奇怪了。
方海這會說起這些不覺得不自在,還說:「你記得石頭嗎?」
「記得,就是三口井後頭那家的。」
老家的人,趙秀雲有的也是記不太清,她出大隊太早,但石頭還是有印象的。
「他原來老喜歡你了,還跟明子打架呢。」
其實趙秀雲跟他們都沒說過話,鄉下風氣不算開放,又都早熟,男孩子堆里認定一等一漂亮的就是她。
漂亮姑娘,總是引人注目,現在想想,還挺可笑的,人家連你趙錢孫李都不知道,兩個人還爭「可不可以喜歡」。
這些事,趙秀雲是不太知道的,小時候獻殷勤的人太多,隨著年紀漸長又變少。她打小就知道,自己是家裡案板上的肉,切多少,怎麼切自己說的不算。
「喜歡我的男孩子多了去了。」
這話是一點都不假,方海當時花彩禮不是不心疼,都抵不過他想娶趙秀雲的心。喜歡是肯定喜歡的,但這種喜歡和衣錦還鄉要蓋大房子是一樣的,好像是標配,覺得我就該娶這個人。
相看結婚,說有多少感情肯定是騙人。
就是趙秀雲都不是奔著喜歡結婚的,她那個時候有好幾個願意花錢的預備對象。
一個是公社副書記的兒子,不過是老小,人不夠上進;一個是縣機械廠的四級工,年紀大;一個是供銷社經理,有點愛搞花花頭。
共通點是家裡條件都很不錯,起碼比農村出身的方海好。
但他也有優點,長期在外,她可以一個人住在公社,少跟婆家人打交道,而且年紀輕輕就提干,大有可為。
總之這個人,是大姐趙秀麗權衡利弊後選的。
其實她要是奔著錢,選另三個都還好些,娘家媽為此很不高興。不過趙秀麗自己也跟妹妹說,結婚就是投胎,這胎希望她能投得好。
姐妹倆不是沒有溫情的時候,趙秀雲有時候心軟,想起來的全是大姐的好。可就是因為有好,才叫人更恨,恨她把弟弟們擺在第一位。
一筆理不清的爛帳。
兩個孩子的媽了,即使憔悴也不掩風采,再加上自信里的萬丈光芒。
方海心想,功成名就就是好啊,人還是得拼,拼了啥都有。
他咳嗽一聲,轉移話題道:「飯是不是能出鍋了?」
趙秀雲拿碗擺筷子。
「可以,端出去吧。」
午飯只有兩個人,趙秀雲又愁起來。
「禾兒估計又吃憶苦飯。」
憶苦憶苦,飯是真的清得能照影。孩子本來就消耗大,天天回來能吃兩大碗米飯。
方海:「那怎麼不給多帶點吃的。」
他都看到了,就一個饅頭兩塊餅乾,哪裡夠。
「你知道他們多少人去嗎?這種大集體活動,講究的就是集體,大家日子過得都不怎麼樣,你哐哐掏出仨饅頭,別人家怎麼想?」
得,吃個飯的事,到她這裡又有這麼長一套話。
方海不說話,吃過飯把飯碗摞一塊非要試圖洗,把搪瓷盤磕掉老大一塊漆。
趙秀雲見自己就去倒個熱水出來泡碗,他就折騰出事情來,伸手趕:「不是說下午開會嗎?趕快走趕快走。」
趁著沒罵人,方海趕緊往外走。
開會又不用手,他照常參加,和陳斌坐在相鄰的位置上聽布置任務,很快就是七一,營地要搞晚會,讓多出節目。
一幫人平時除了訓練就是訓練,不用動員就能給你整出五花八門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