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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二兒子和媳婦都在新疆,孫子留在滬市跟著老兩口過日子。
說話間又艷羨。
「你們家是老大天天接孩子吧?鬆快。」
禾兒每天從學校回來,路過育紅班就把妹妹接出來,姐妹倆形影不離,家屬院再沒有不夸這孩子教得好的。
做好姐姐可不容易,趙秀雲有時候盼著孩子不那麼好,卻不會說出來招人嫌。
含蓄笑笑說:「她就是愛跟妹妹玩。」
張梅花也不多說,急匆匆走,走前又提醒她明天記得到。
趙秀雲哪裡會忘記,整個人跟吃了大力丸一樣,別提多興奮。家裡就她一個人在,連分享喜悅的人都沒有。
她忍不住做望夫石,做著飯頻頻回頭看有沒有人回來。
等待的時間過得慢,她飯菜都做好,一個進家門的人都沒有。
趙秀雲去空地找,一拍腦門才想起來,禾兒今天學農,沒有那麼早,那苗苗肯定還在育紅班。
要命,忘了接孩子。
她趕快往育紅班走,和抱著苗苗的方海狹路相逢。
苗苗今天多委屈啊,往常她都是第一個被姐姐接走的,今天是大家都走了,就剩她扒拉著門檻,看來看去也沒人來。
方海下班路過,聽見哭聲探頭看,這一看不要緊,小女兒哭得跟天塌地陷似的。
苗苗大方,還是伸手要媽媽抱。
別看她比姐姐親爸爸一點,關鍵時刻還是找媽。
方海把人哄好,一眨眼這桃子叫媳婦摘了,虧啊。好在是自家人,左手倒右手,他跟在母女邊上走。
「你是不是也忘了禾兒今天晚回來?我聽見苗苗哭聲還納悶呢,想說她這個點不該在育紅班啊。」
苗苗聽見自己是被忘了,嘴巴一扁又要哭。
趙秀雲恨鐵不成鋼,直接給方海一肘子,就你長嘴是怎麼的?
方海訕訕,只聽媳婦三言兩語,就把女兒哄得好好的。
他剛剛那叫一個費勁啊,同人不同命。
趙秀雲抱著苗苗到家,看禾兒還沒回,忍不住又擔心。
「怎麼這麼晚了還沒回來?」
方海院子裡拍著塵土。
「不是說會晚嗎?應該快了。」
說是說過,做媽的一顆心就是放不下,趙秀雲倚門眺望,頭也不回說:「你先帶苗苗吃。」
方海這獨食也吃得不安寧,問小的說:「你等姐姐還是先吃?」
苗苗肯定等姐姐,文靜地玩著自己的玩具。
這一等就是小半個小時,禾兒才和同學追著鬧著往家跑,她還不太會扎辮子,頭髮散得不成樣,衣服上全是土,哪裡是泥里滾一圈,是泥把她滾一圈才對。
趙秀雲一顆拳拳愛女心,把她攔在院子裡。
「別動別動,我給你拿衣服換了再進去。」
平常是不會讓孩子在外面換衣服,今天這身是怎麼拍也不會拍乾淨的,不如脫下來直接泡水裡。
好在天色暗,也不大要緊。
苗苗急著和姐姐告狀,小嘴嘰里呱啦一說,禾兒用譴責的目光看爸爸媽媽,學著大人的樣子摸摸妹妹頭髮。
「苗苗乖啊,姐姐就是這幾天有一點點點忙,以後還去接你。」
才到她爸腰高的人,說著大人話,別提多可愛。
趙秀雲捏她的小臉。
「今天都做什麼了?」
「拔草,我拔了好多,有一畝地,王月婷才一點點。」
她跟王月婷就是對冤家,要說不好愛湊一塊,要好說又愛拿對方出來比。
一畝地肯定是沒有的,她又不是干農活長大的孩子,估計一畝地都不知道有多大,聽人渾說的吧。
趙秀雲不信歸不信,也沒打擊,催她趕快吃飯。
「中午吃的什麼?」
「憶苦飯!我吃了三大碗呢!」
不是好吃,是給餓的,餓起來吃什麼都香。
方海覺得這不錯,正好治治孩子愛挑食的毛病。
其實哪裡是在外面不挑食,是知道沒人慣著,還會被老師罵,肯定吃得老老實實的,在家做一頓試試,嘴上立刻給你掛醬油瓶子。
趙秀雲不說破,知道她一準餓,給盛一大碗米飯。平常是吃不了這麼多的,今天是特例,三下五除二,還喝掉一大碗湯。
這得多累啊。
不過也就大人覺得,孩子好像都挺高興的,禾兒嘰嘰喳喳個沒完。
「還有好大好大一隻的青蛙,特別丑,是黃色的,張大頭還敢抓,我覺得有點噁心,不過他被老師罵了,說手會爛掉,媽媽,手真的會爛掉嗎?」
多半是嚇唬孩子的,老人還說指月亮會爛耳朵呢,都是瞎說。
不過趙秀雲怕她下次也去碰青蛙,那東西,都不知道鑽過什麼地方,多髒啊,隨口說:「我覺得會。」
打個幌子,不是一定會,是「我覺得」,這麼主觀的事情,哪怕被發現也不能說是撒謊吧。
禾兒當然聽不出媽媽的話外音,心有戚戚焉點點頭:「哦,那我也不抓。」
她學農第一天,什麼事都有,就好像是出去玩似的。
方海有點愛憶往昔,動不動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怎麼怎麼樣,今天也不例外。
「我像禾兒這麼大的時候,幹活都覺得累。」
家裡孩子多,都是四五歲就要下地,能掙一個工分算一個,正是愛玩的年紀,待不住,常常是被生活和父母逼著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