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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的活動一般是心裡問完,就當問完,歪著頭不說話,睫毛撲閃撲閃的。
趙秀雲憐愛地捏捏女兒的小圓臉,過沒多久孩子就趴在爸爸懷裡睡著。
方海拍拍女兒的背,餘光一直留意著另一邊。
往常出門都是他抱小的,媽媽抱大的,一家四口並排坐。今天不一樣,因為高明長得高,要買半票,禾兒還沒買過票,眼巴巴看著。
趙秀雲尋思多買一張多有一個座,也寬敞許多,給她買了一張。
人家就拉著小夥伴坐後面,一路上那叫一個嘰嘰喳喳,路邊的樹都能叫她說出花來,不知道的以為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進城,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高明也好糊弄,聽她怎麼說就怎麼信,時不時流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來。
方海聽了都想回頭糾正,想想還是作罷,人家說的高興、聽的高興,哪裡輪得到他插嘴。
他壓著聲音說:「昨天我見老高,他還說將來把這小子送咱家當女婿呢。」
趙秀雲不悅蹙眉,主要是對著高天這個人,神色嫌棄道:「小孩子就是玩得好,反而大人嘴上沒把門。」
這個年紀的孩子知道什麼啊,合得來就湊一塊。
她還說:「我記得你以前跟七嬸家的花花特別好。」
花花是哪個?
多少年的事,方海費勁巴拉出來,好像是有這麼個人啊
他疑惑道:「我都不記得,你居然記得?」
咋的,以前就上心他?
看他那得意樣,趙秀雲就猜出來一半,嗤笑道:「你那回被狗咬,不就是替她擋的?」
村里散養的旺財,撒腿跑起來那叫一個快,方海兩條腿跑飛了都沒跑過,結結實實在屁股上咬一大口,到現在還有個印。
他想起自己當時的「英姿」,哽住說不出話來。輕聲埋怨道:「怎麼你一說全是我的糗事。」
可不止這一樁了啊。
」小孩子,哪怕有別的事,過一二十年也只記得糗事。「
要麼太好,要麼太不好,平平淡淡的那些,他自己都未必想得起來。
話到這,方海想破腦袋也想不起來趙秀雲小時候有啥丟臉事。
一個村裡的,上下差著歲數,又是男孩女孩的,沒怎麼在一塊玩過,好像大家一提起趙秀雲,就只想得起是趙家那個在讀書的漂亮姑娘。
他有些不死心問:「你小時候就沒有這種事?」
趙秀雲試圖滿足他,眼睛轉啊轉,勉強找出一件來。
「被老鼠嚇哭算嗎?」
老家條件都不太好,衛生條件更別提,有時候上著課,就能跟老鼠對上眼。
全班只有趙秀雲一個人哭,好多人拿這個笑話她。
這哪裡能算,方海意興闌珊,以為她是怕現在再被笑話才不說的,只差發誓說絕對不會笑。
趙秀雲翻白眼說:「笑就笑,過去那麼多年了,我才不在乎。是真的沒有,我現在想小時候,除了讀書,就是帶弟弟,哦,我給我小弟喝過他的尿算嗎?」
小舅子……
方海說:「也行,說來聽聽。」
其實那時候趙秀雲真不是故意的,她才十歲,帶弟弟睡,就在床頭放個小破碗,夜裡叫尿一回。白天起床也是睡糊塗,以為裡頭是水,早起就給他餵下去。
小孩子怕挨打,這事趙秀雲還是頭回說,給自己辯解道:「人家不是說,童子尿解百病嗎?」
喝了也沒事,就是想起來叫人噁心。
方海「嘖」一聲,確實噁心,不過小舅子不也活得好好的,要說就他幹的那點噁心事,現在再給灌一碗也不過分。
但丈母娘家的事,他是不提的,轉移話題說別的。
趙秀雲也不愛提,她很小就知道一個道理,疏不間親。
別看她現在對大姐是恨占上風,方海要是敢說一個字不好,她也是要板臉。
婆家人也是這個道理,如果沒有感情撐著,方海也不至於每個月寄錢回家。夫妻過日子,能到這個地步就不錯了,還要奢望什麼?
趙秀雲知足得很,全然忘了剛隨軍的時候還懷疑過自己是不是發瘋。
她心情一好,說話也好聽,大手一揮說:「今天給你買雙牛皮鞋。」
請注意,是三十塊打底的牛皮鞋,不是七塊五一雙的豬皮鞋。
方海常年軍裝,不懂要那玩意幹啥,還不如省錢下來做點別的。
但趙秀雲自有道理,說:「你看看副師長,偶爾去開會也是穿的。」
牛皮鞋這種東西,撐的就是一個場面。
方海說:「我還不到去開會的級別。」
「我這是對你的期許,是相信你早晚可以的,難道你不相信自己嗎?」
說不想升職是假話,方海對媳婦這種怎麼說怎麼有理的本事再次感嘆,點點頭說:「行,聽你的。」
難得進城一次,東西肯定是要買不少的,要緊還是先吃飯。
禾兒仗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媽媽不打孩子,又提要求說:「媽媽我可以拍一張照嗎?」
平安飯店就可以拍,對著窗和江,一張就要一塊錢。
這時候拍照,講究的就是一個背景,人什麼時候不都長得一樣,只有背景是不一樣的。
這個錢,趙秀雲還是願意花的,心想老來是個紀念,咬咬牙說:「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