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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自己掙到的十塊錢,苗苗也有自己的安排,務必做到雨露均沾。
她先是請幾個好朋友們在路邊攤一人吃了一碗餛飩,斥巨資兩塊錢,又給爸爸媽媽買了一大份燉牛肉,花兩塊錢,剩下的六塊錢,她決定攢一半,剩下的等姐姐回來,可以請她去吃街口新開的羊肉串。
三塊錢的羊肉串,夠把人吃撐了。
小丫頭對姐姐的偏愛一覽無遺,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就等著她放假回來,尤其是到十二月裡頭,天天劃拉著日曆看。
以前本來也沒人自己買這玩意,都是各單位自己發的,充其量給你印個山山水水,今年流行起來的是印著香江明星的長日曆,誰家裡掛一本,真是時髦得不行。
還不便宜,一本就得兩塊錢。
苗苗把一九八三年一月九日圈起來,恨不得刻在骨頭縫裡,可惜那天她要上課,沒辦法第一時間去接人。
連同方海都因為有外商來,帶隊上街維持秩序,沒辦法到火車站去。
趙秀雲趕著不太忙,請下來半天假,眼巴巴在出站口等著,風一吹,她頭髮就亂飛,跟錢花瞎嘮嗑。
現在兩個人是好得不行,有時候買個菜都得湊一塊。
她偶爾是挺羨慕錢花的,畢竟人家十來歲出來做事,崗位上熬快三十年,現在已經是可以輕鬆過日子的級別。
哪像自己,職業生涯剛開始,天天湊著勁往上。
兩人說著話等,眼睛一點不錯眼盯著看。
過會趙秀雲模模糊糊說:「那兒是不是啊?」
錢花也不大確定,說:「上了年紀,眼睛有點花,我也拿不準。」
嘀嘀咕咕,等孩子都到跟前才敢確定。
禾兒穿了件嶄新的呢子大衣,頭髮編得美美的,別著兩個紅色發卡,柔順垂在一側,還不知道從哪來的小皮靴,跟還不低。
好傢夥,女大十八變啊?
趙秀雲上下打量,給她左手提溜起來換右手說:「不錯,不錯,好看啊,好看。」
看完她又看她身後,對高明要在滬市過年這件事隻字不提,只問:「路上累不累?「
高明一個字還沒說,禾兒小嘴已經叭叭開,和王月婷左一句右一句,活像是熬了七天七夜似的。
錢花沒好氣扯孩子一下說:「淨胡說,這次還給你們定的是軟臥。」
要擱以前,沒有縣團級的級別,拿不到介紹信,哪怕是她都沒本事給孩子弄,現在是寬鬆不少,只要捨得花錢就行。
連趙秀雲都沒坐過軟臥,也就方海出任務搭過幾次,只聽說條件好得很,這會也搭腔道:「肯定比原來坐硬臥舒服。」
這倒是真的。
說說笑笑幾句,這才準備各自回家。
高明這次還是住方家巷子口的招待所,大小伙子一路上沒少耗力氣,倆姑娘的行李他扛著大半,自己的東西倒沒多少。
回家的公交一路開,錢花先帶著女兒下車,再過一站,趙秀雲才帶著兩個孩子下。
禾兒一手挽著媽媽,一手提行李,進家門東西就放下來,抱著小黃一陣稀罕。
趙秀雲本來想跟他們多說幾句,一看快來不及,索性說:「晚上六點上平安飯店吃飯啊,我先去單位一下。」
禾兒盯著媽媽的背影,立刻精神起來說:「我們去接妹妹放學吧。」
雖然是初中生,但要是下課能看到姐姐一準高興。
這種都是小事,用不著商量,高明「嗯」一聲,兩個人往外頭走。
正好是下午曬太陽的點,巷子口巷子尾都是人,禾兒跟街坊鄰居一路打招呼,沒忽略他們眼裡的探究之意。
說起來她年紀不大,但大概是上大學,也意味著是大人,放假回家身邊還帶著個男同學,怎麼看在怎麼不對勁。
也是高明好幾年都不住在滬市,不然要按以前跑方家那個勁,別人也不會覺得有什麼。
兩個人心裡都沒鬼,也不怕別人猜測,大大方方一路說著話。
禾兒顯然對放假生活很期待,說:「廣州放假好晚,小麥他們還要好多天才回來。」
等回來,又是五人幫聚首。
其實應該反過來說,是首都天氣冷,放假早,寒假長,不過暑假就短很多,跟南方是反著來的。
高明心裡也惦記著大米,畢竟他最要好的哥們就這一個,跟著說:「是啊,不過也快了。」
禾兒覺得一點也不過,說幾句又把話題轉到別的事情,說:「晚上我媽一準問你。」
信上說的總是語焉不詳,高明自從去學校報導那次跟親爹翻臉,父子倆就沒聯繫過,好像彼此都不認識。
他沒覺得有什麼,畢竟奢望一個打小就沒得到父愛的人再有什麼希冀實在過分。
高明知道這次回來長輩總是要問的,但一點不擔心,只說:「趙阿姨不會強人所難的。」
不會像別人一樣,聽到就要勸他「父子沒有隔夜仇」,「說到底還是你親爹」,「他只是不擅長表達,還是很愛你的」。
禾兒也知道媽媽的個性,不過幾個人里,哪怕小麥家裡是那樣的情況,也總是姐弟倆扶持著過日子,只有高明好像別無依仗,總是叫人有些發愁。
半大姑娘,把所有煩惱都壓在心裡,說:「沒事,我家就是你家。」
這話,王月婷也說過,兩個小姑娘受家裡寵愛,連帶他們幾個都被愛屋及烏,雖然沒有父母的支持,從小到大過得都不算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