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頁
寒冬臘月的,上哪去找柳條葉子,尋思等開春沿著河堤去找找,也不是什麼封建迷信,就說愛在家裡插樹枝不行嗎?
苗苗聽懂爸爸的意思,說:「我才不是小豬,我很香的。」
豬是臭臭的,她剛剛都看到了,耳朵里好髒,她的可乾淨了。
孩子越是一本正經的,方海有時候就想逗她,說:「是嗎,爸爸聞聞?」
他說著聞聞,其實是撓她咯吱窩。
苗苗「嘎嘎嘎嘎」笑,像只小鴨子,也只有這種時候,才有屬於這個年紀的活泛,過今天四歲的孩子,大部分時間看著都穩得很。
禾兒就不是那樣,進樓道,就得叫道:「媽媽,媽媽開門。」
趙秀雲長舒口氣,去給她開。
禾兒一手一串糖葫蘆,炫耀道:「媽媽,我還講價了!」
講價?
禾兒繪聲繪色道:「一串要一毛八,我說我要是叫很多人來買,賣一毛七行不行,爺爺說可以。」
按說糖葫蘆也是不讓滿大街賣的,這不過年嘛,民兵連的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人家才出門沒多久,就叫家屬院這幫兜里有點錢的孩子分乾淨,一串少一分也是願意的。
趙秀雲好笑道:「就你厲害。」
方海悄聲說:「大過年的,人家也不容易。」
趙秀雲斜斜看他說:「誰容易了?又不是強買強賣,咱們禾兒還幫著吆喝了。」
那還是使勁吆喝,陳秀英正好上門來送自家做的包子,指著禾兒笑說:「你們家這個,從1號樓喊到6號樓,就把滿院的孩子都饞出去。」
過年嘛,大人也情願對孩子都大方些,哪怕是陳秀英都沒叫孩子分著吃,是一個給買一串。
兩個人又說幾句,陳秀英急著回家忙活,就告辭。
禾兒咬著紅山楂,嘎嘣嘎嘣響,過一會神色不自然說:「媽媽,牙又掉了。」
她頭回掉牙的時候以為永遠不會長出來,哭得跟死了媽似的,這會吐掉血,吃糖葫蘆又吃得起勁。
吃完灌一大杯水,帶著在家干坐的妹妹跑出門玩。
苗苗就吃了兩顆,惦記著玩,把自己的寶貝糖葫蘆送給媽媽,說:「媽媽吃。」
這要是掉在地上撿起來的,她就會說爸爸吃。
方海那天眼睜睜看著孩子這麼做,只能嘆口氣用水涮涮吃下去,不然好好的肉,總不能丟了吧。
大男人又開始酸溜溜地說:「是沒看到我也站在這兒嗎?」
苗苗走路慢啊,居然聽見這句,又鑽進來說:「爸爸也可以吃。」
聽聽,聽聽,也可以?
方海沒好氣擰她的臉頰肉,說:「你啊你,小壞蛋。」
一點也不疼的,就是說話有點漏風,苗苗說:「爸爸,大壞蛋。」
趙秀雲不愛吃太甜的,咬一口推給他。
方海吃得起勁,還是說:「你們母女就沒有什麼第一口的好吃的能給我嗎?」
趙秀雲輕飄飄看他說:「我沒背著孩子給你好吃的?」
還說良心呢。
方海嘿嘿笑說:「隨便說的啊,隨便說。」
「那煩請你隨便推一下石磨,我要點豆腐了。」
魚頭湯里是一定要加豆腐的,供銷社今天四點就擠的全是人,公社的大集開得比往常早,大家恨不得早早買完,早早回家準備過年,趙秀雲搶完肉再回頭看,連豆腐渣都不剩,只能回來泡黃豆。
自家做的,就兩個字,新鮮。
趙秀雲打發方海給左鄰右舍送過去,還有幾位一向有來往的大嫂。
人才剛回來,黎大嫂家的孩子送半邊燒雞來。
趙秀雲收下來,把黏米糕裝一碗,叫孩子帶回去。
方海只覺得一下午送來送去,自家就做五道菜,湊出來十來碗。
他離家多年,部隊裡沒什麼人情往來,上一次這樣真切感受到過年的氣氛,做少也是十幾年前,而且家裡窮,過年也沒甚特別的,不過多做兩道菜祭祖。
哪像家屬院,大家雖然都勤儉持家,可家裡頭都有個工資不錯的,趕上過年,戶戶飄香,圍著院繞一圈就能聞到味。
方海還請了幾位不值班的戰友來家裡吃飯,也算是老傳統,他原來也沒少去別人家吃飯。
有一位特地跟媳婦說:「那就是小張。」
那位陷進雪裡出不來的小張啊。
趙秀雲打量一下,確實不高,笑著招呼大家坐。
家裡擺得開,八仙桌特意換了張大的,能坐十個人。
男人說說笑笑喝酒,趙秀雲應著孩子的話。
這種時候,都是女人小孩吃得快,趙秀雲怕飯菜太冷,又給挨道菜熱一遍,這才帶著孩子下樓放鞭炮。
禾兒膽子大,點一個扔一個,苗苗半個人躲在媽媽身後,樣子別提多害怕。
王娟也帶著孩子下樓,摸摸她的小臉說:「阿姨抱就不怕了啊。」
苗苗是個心裡有數的孩子,她其實比姐姐更為聰慧,隱約記得媽媽下午好像跟爸爸說王阿姨不好,頭一扭躲開了。
王娟手愣在半空,說:「喲,這是不高興啦?」
還是輕輕柔柔地。
往常苗苗看了她還是高興的,畢竟小孩子,誰對她好她就喜歡誰。
趙秀雲替孩子找藉口說:「怕鞭炮。」
王娟沒放心上,小孩子嘛,脾氣沒個準的,掏出一盒摔蹦子說:「苗苗玩這個,不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