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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秀雲覺得自己真是有操不完的心,跟都是她的孩子似的。
她摸下肚子,吃飽沒事做,頭轉了一圈。
這一看,還撞見個熟人。
她叫方海:「那是不是童蕊?」
方海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還真是,帶孩子來吃飯呢吧。」
又有些愧疚:「陳斌幫我頂的班,不然他們一家就一塊來吃了。」
趙秀雲不可思議:「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她跟陳斌的關係可不好,兩個人打生了孩子一直是分床睡。」
方海更震驚:「不能夠吧,陳斌天天嘴上掛著他媳婦。」
男人,知道什麼啊。
趙秀雲幾乎是一眼斷定:「他們倆不是一路人。」
方海不信:「我看人家挺好的,再說了,這種私房事你怎麼知道?」
趙秀雲「呵」一聲:「她們家姑娘自己在外頭說的還能有假?」
總有那麼些人愛打聽,小孩子沒心眼,一套話一個準,陳家那點事滿家屬院都知道。趙秀雲先開始聽方海講,還想著童蕊父母雙亡,可憐得很,但自己一打聽,可憐是可憐,可恨也是挺可恨的,乾的全是遭人嫌的事。
可見男人跟女人想的完全不一樣,聽到的也完全不一樣。
再說下去的就有些不宜在孩子面前說了,方海知道兩個女人不對盤,也就沒說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興許人家也看見他們了呢。
第23章 下雨 趙秀雲是決計不承認自己和童蕊不……
趙秀雲是決計不承認自己和童蕊不對盤的,頂多叫道不同。
方海覺得這倆說法沒多大區別,但還是那句話,媳婦說什麼,他只有說是的份,結帳的時候回頭看:「她們啥時候走的?」
趙秀雲淨盯著人家母女看了,冷笑一聲:「她都跟我對上眼了,也沒說打個招呼,咋,還想讓我貼她的冷屁股。」
這話說得,就不太文雅。趙秀雲自覺是個文雅人,不僅自己很少說髒話,每當方海說個音出來就瞪他一下。
搞得方海最近也變斯文,大家都說是被薰陶的。
是薰陶得還不錯,張口說「你好」,閉口說「謝謝」的,這習慣都是剛學的。
飯店樓下有點心鋪,賣桃酥和蝴蝶酥,不要票。
這方圓八百里,但凡有不要票的東西賣,趙秀雲就跟鑽進蜜罐里似的。真不是她摳,家裡就一個領工資的,指望戶口指標那點供應真的不夠,摳門的人家什麼都不買,可她又沒法跟人家那樣過日子,因此琢磨出一套花大錢的過日子辦法,那錢是跟流水一樣花出去。
誰叫不要票的東西都貴啊。
一斤蝴蝶酥敢賣三塊,可人家是實打實的米麵糖,什麼票也不收,總有些人買得起,雙職工、孩子少。
趙秀雲覺得孩子少是關鍵,她現在養兩個都費勁,要是再生一個,那肉是真的別想吃了。要說原來她在公社也不常吃肉,最多三四天吃一次,打來滬市幾乎是隔天吃,一是能買的地方多,二是方海訓練累。
她上班、孩子上學,其實都不是大消耗,了不起吃個雞蛋也夠夠的了。
可方海三不五時帶點小傷回來,血是啥,是精氣啊,不多吃肉能行嗎?
趙秀雲的錢是咬著牙往外花,花一塊都跟刮她的肉似的。
偏偏方海還要作對,不該花的錢也要花,這會又支棱上了,要給孩子買雨鞋。
禾兒反正也不說話,兩眼巴巴往那雙黃色的鞋子那兒一看,她親爹就是她肚子裡的好蛔蟲,立刻說要買。
禾兒還裝懂事呢:「爸爸我不買,我不喜歡。」
邊說再看一眼。
給趙秀雲氣的:「聽見沒,她說不喜歡,買雨鞋呢,我真是十里八鄉沒聽說過,誰家孩子還穿雨鞋,一年能下幾天雨,我看你是燒的。」
劈頭蓋臉一頓,方海也覺得怪委屈的,那孩子想要嘛,一雙鞋,又不是用不上的東西,給她買能怎麼樣。
振振有詞:「再下去可就雨季了,那雨大的,買一雙好出門啊。」
老家那地方,沒別的,旱,一年到頭也下不了幾次雨,趙秀雲就沒見過大雨,不以為意:「都下雨了還出什麼門,不怕澆的啊。」
「那也要上學啊。」
「上學怎麼了,我像她們這麼大,都赤腳去上學。」
這話真不是誇張,做雙鞋多折騰,趙秀雲打小光腳丫,也不單她一個,大隊好些人家都是那樣。一雙雨鞋十八塊,還要工業券,兩雙就是三十六,大飯店一桌菜都才不到二十,買雙豬皮鞋都才七塊多。
總之趙秀雲堅決反對,並且覺得雨這玩意,能有多大?
誰料沒過幾天就見識到了。
五月是梅雨季,到中旬跟不要錢似的往下下,方海接了巡堤任務,晚上都不回來,母女仨就在一張床上睡。
夜裡趙秀雲聽見颳風下雨的聲,起床把門窗都檢查一遍,確定沒漏雨,才又躺回床上,可總睡不安寧,老覺得一顆心砰砰跳,一夜起來好幾趟。
第二天起來一看,好傢夥,家屬院的下水道還撐得住,到公社小學的路是水沒過孩子小腿肚,一腳全是泥,趙秀雲不由得後悔那天沒答應給孩子買雨鞋,彎下腰來:「媽媽背你。」
禾兒自覺是個大孩子了,擺擺手:「我自己走。」
趙秀雲捏她的小臉:「你這鞋可是好的,別給我踩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