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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點,家屬院飄香。
方海加快腳步,路口跟陳斌分別,進門的時候還奇怪呢,今天怎麼沒有孩子來抱他,定睛一看,壓低聲音:「怎麼了這是?」
禾兒的倔勁不分你我,不說話,只是眼淚適時掉下來。苗苗聽見「救星」回來,立刻翻騰起身:「媽媽罰的。」
為什麼罰呢?她三歲小孩也說不出來。
隨軍以後,趙秀雲還沒正兒八經罰過孩子,方海頭回見識,腳步聲放輕,半蹲下來跟姑娘咬耳朵:「怎麼了?跟爸爸說說。」
禾兒才不說,她知道媽媽為什麼罰她,但不覺得自己有錯,這才一直撐著,企圖用自己的堅強讓媽媽先認錯。
就這意志力,方海哪裡扛得過,訕訕挪到廚房幫忙,醉翁之意不在酒得很明顯。
趙秀雲看他一眼,把下午的事情一說。
方海和禾兒想得如出一轍:「本來就是她先說要排擠咱們的,憑啥不能排擠回去。」
趙秀雲冷笑:「你跟她一塊站著去,父女倆好好交流一下。」
大男人站牆角,方海不干,被瞪了一眼只得屈服。
禾兒說沒等著爸爸解放她是假的,看他也站在自己旁邊,忍不住嚎啕大哭。跟號角似的,苗苗抱著姐姐也嚎起來,活像被後媽趕出家門的可憐人。
趙秀雲把飯菜端了放桌上。
「收聲。」
方海看她臉色,不敢插嘴,拿了紙巾給孩子擦,黃河水都沒這麼多,大的小的淚滿衣衫。
天要下雨,孩子要哭,攔不住的。
趙秀雲自己坐下來吃飯:「要吃吃,不吃都給我站著。」
給個台階,還不趕緊下,方海有這覺悟,禾兒可沒有,腳下打釘子,一動不動,她不動,苗苗更是不挪窩。
趙秀雲才不管,自顧自地吃,方海小聲哄兩句,左右看,得,這就站上隊了是怎麼的,他一咬牙也坐下。
禾兒抽抽噎噎停下來,看看妹妹,帶著她吃飯,為了顯示兩個人是一派,都不用媽媽喂,她自己餵。
厲害啊這是,要不是自家的方海還能夸一句呢,一拍腦門:「看這鬧的,我都給忘了。」
趙秀雲覷他一眼。
方海從胸前的口袋掏出五塊錢:「你上次幫我寫的那篇文章,師長看了說不錯,給你推到軍區去,這是評選的獎金。「
好幾天前的事,趙秀雲事情多,一時忘了問,有進項當然高興,表情可見鬆快下來。
她一松,方海膽子就大起來。
「孩子不知道錯在哪,你說說她就知道了,是不是禾兒?」
禾兒才不配合,小臉埋進碗裡。
趙秀云:「她不是不知道錯在哪,是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說都說了,她放下筷子:「方青禾,媽媽問你,排擠別人是不是不好?」
爸爸的話,可以當做沒聽到,媽媽問,禾兒再不情願也要哼唧兩聲,吐出一個鼻音「嗯」。
趙秀云:「那不好的事情為什麼要做?」
「是她先做的!」
禾兒知道是不好,但她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有什麼不對!
「她做是她錯,你做是你錯,別人犯法你就可以犯法嗎?」
這還上升到犯法了,方海打岔:「沒這麼嚴重。」
連他趙秀雲都是要罵的,眉頭一擰:「待會再說你。」
哦豁,還有我的事呢。
方海自身難保垂下頭。
禾兒還是不服氣,一張臉氣鼓鼓。
趙秀雲手指頭在桌上用力一點:「還有,你為什麼針對陳清韻?」
這又說上針對了,對孩子來說也太過,方海忍不住又抬頭:「那也是她先針對的咱禾兒。」
「吃飽了就給我一邊站著去。」
方海哽住,行,能救他都救了,也算犧牲自己成全愛女,灰溜溜往牆邊一站。
禾兒被媽媽戳中,犟嘴都心虛:「我沒有。」
「你是我肚子裡出來的,眼睛轉一下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麼,說實話!」
趙秀雲摸女兒心思摸得准準的,這孩子心闊,並不是愛計較的,不然外頭那麼多小姑娘不會跟她玩,要換別人來排擠、孤立這一套,她只會冷哼說「你不跟我玩我還不愛跟你玩呢」,怎麼可能也對別人使回去。
反正今天說不準還要挨打,禾兒豁出去:「誰叫王海軍只帶她玩!」
小孩子的邏輯很好懂,禾兒喜歡做人群焦點,對這類孩子會忍不住靠近,王海軍是家屬院的孩子王,她嘴上不說,其實心裡盼著能跟他一塊玩。但小男孩小女孩本來就玩不太到一塊,她又帶著妹妹遭人嫌,一下子來一個比妹妹更弱的女孩子,王海軍還時時帶著。
小姑娘也會嫉妒。
陳清韻的想法就更好理解了,她很少下樓玩,沒什麼朋友,乍有人願意捧著,就想獨占一切,偏偏最近禾兒用桌球拍吸引王海軍寸步不離,她當然不幹了。
趙秀雲忍不住嘆氣,別看都是小事,小樹苗長歪就一下,她抽出木棍:「那是王海軍願意,跟陳清韻沒關係。她讓人排擠你,你可以排擠她,但只有你可以這麼做,不是你叫大家都不要跟她玩的理由,這本身就不是正確的事。你明知道不對,還要強說自己沒有錯。方青禾,媽媽要打你。」
這就上家法啦?方海心疼:「人家說子不教、父之過,要不你還是打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