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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倆都不說話,周楊更不會說,他在這些人裡頭還是「新人」,秉持著少說少錯的精神,難得的安靜。
苗苗吃著東西,覺得有些掃興,她雖然不愛說話,可是愛聽別人說,現在看滿場靜悄悄,只低頭認真吃飯。
趙秀雲把所有人的表情都盡收眼底,覺得這一桌子可比晚上看聯歡會有意思,不過匆匆吃完飯,出去說:「我替一下,誰先去吃。」
電視台忙起來的時候,常常是人手不夠用,她這個副台長就是塊磚,東一下西一下地填,這會也不含糊,擼起袖子來,替自家姑娘,又和客人搭話說:「我在電視台幹這麼久,你這種眉形是最好的,修一修稍微添兩筆就行,多了顯得累贅。」
客人本來要抱怨中途換人,這麼一聽,高興起來說:「剛剛那個化妝師也是這麼說的。」
心想兩個人這麼說,那她這眉可真是不錯,對著鏡子都喜洋洋起來,完全沒想過,趙秀雲是剛進門的時候聽到這一句。
對著花錢的人,說兩句好話又沒什麼的。
小麥是有點過意不去,覺得趙阿姨好歹是個領導,萬一待會遇見哪個下屬豈不是很不好,把自己手上的客人弄好,就過來要給她幫忙。
趙秀雲哪裡肯,只說:「趁沒人,趕快去吃飯,放涼了都。」
要不是掛著十二點後不接客的牌子,這會沒個消停呢。
不過也證明大家對漂亮的需求一下子高起來,擱以前,能穿身新衣服都不錯,誰還顧得上化妝編頭髮。
尤其是家裡有小姑娘的,麻花辮一小撮一小撮地編好,再上夾子和定型水,就是頂好看的髮型,一般做媽的沒有這種手藝,一年到頭也捨得掏三塊錢給孩子弄一個。
趙秀雲做這些是駕輕就熟,誰叫她養著倆姑娘,只覺得這錢也容易掙得很,就是手酸。
一行人忙到下午四點才算完,把店收拾好,王月婷跟著哥哥們回家,剩下一幫子,趙秀雲全帶回自己家。
做年夜飯本來就是大事,她也顧不上什麼客人不客人的,都使喚起來,什麼洗菜剁肉擦完買醬油,一個不落。
家裡的餐廳本來就不大,這麼多人圍著一張桌子,連走動的地方都沒有,方海從廚房裡看出來,跟媳婦嘀咕說:「熱鬧得像咱們就生這麼多似的。」
誰說不是啊,趙秀雲可能是上年紀,現在就喜歡熱鬧,說:「人多好些,還不剩飯。」
大過年的,少說做十道菜吧,這是老家傳下來的規矩,意味著新一年的十全十美。
前幾年小麥姐弟倆幾乎是不回滬市過年的,周楊也還沒出現,最多有個高明,五個人吃實在勉強,趙秀雲每道菜都不得不做得秀氣,是生怕剩太多,今年總算可以放開手腳,別提多高興。
方海也喜歡,他覺得大概是中國人的本能,就是看著看著挑刺說:「那麼多人,他倆非得挨著站嗎。」
趙秀雲順著看過去,禾兒跟高明站得近,要她不是親媽,都得夸一句說:「挺登對的。」
方海眼睛都瞪起來了,嘀嘀咕咕道:「叛徒。」
」
誰聽不見啊,趙秀雲輕呵一聲,說:「晚上別跟叛徒睡。」
方海一下子不吭聲,過會期期艾艾說:「人家說了,大過年的夫妻倆分床睡意頭不好。」
趙秀雲樂不可支道:「這種話你都編得出來。」
方海一臉認真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趙秀雲難得被他噎得沒話說,斜眼看他,只道:「去把洋蔥切了。」
方海趕緊出去,生怕哪句話再說不對。
他是帶著洋蔥出去的,沒一會禾兒就抱怨說:「爸,我快流眼淚了。」
苗苗吸吸鼻子說:「爸,已經哭啦。」
也只有他的兩個寶貝女兒會這麼說,他只能一個人在客廳幹活,過會屁顛屁顛進來說:「切好了,切好了。」
趙秀雲生理性打個噴嚏,手上一點不耽誤,趕在七點,終於能吃晚飯。
家裡擺的是八仙桌,坐得滿滿當當,菜都快沒地方放。
方海把飲料放地上說:「誰要喝自己拿啊。」
禾兒碰一下飲料瓶,有些失落道:「不冰的啊。」
也不看看外頭幾度的天,趙秀雲瞪她一眼說:「大過年的,別叫我罵你啊。」
禾兒縮縮脖子不敢說話,改口道:「不冰也挺好喝的。」
典型的牆頭草,風吹兩邊倒。
趙秀雲這才招呼道:「快吃快吃。」
往常這個點早該吃飯了,今天是個例外。
方海還破例跟幾個男孩子喝點酒,畢竟現在都是成年人,還意有所指道:「人家說酒品好就是人品好,我試試你們啊。」
他也是見得多,有的人啊,看著好端端的,一發酒瘋可了不得。
高明平常喝得不多,今兒是吃一口,喝一杯。
禾兒忍不住拽他說:「你少喝點,聯歡晚會還沒開始呢。」
高明小聲安撫道:「沒事,不會醉的。」
禾兒不太相信,畢竟她很少見他喝酒,眼睛轉兩圈。
趙秀雲索性說:「大過年的,醉也沒事,你方叔叔一年就喝這麼一次。」
平常可是滴酒不沾的人。
過年,是做一切事的理由。
禾兒不再說話,只一個勁等著八點,又很是期待說:「媽,咱們明晚去看你們電視台的晚會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