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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大件都捨得買,一買還買倆。
反正提起私房錢,方海就不吭聲,蹲下來給孩子看怎麼用。
插上電開關一按就有風,別提多涼快,他還邀功:「人家售貨員說,家裡有孩子用的時候要小心,我買了鐵絲,把上頭寬的地方打個網。」
還挺周全,趙秀雲僵著臉誇他:「那你可真厲害。」
這會就是叫她燉龍肉吃,都覺得不香了。
但不管怎麼說,兩颱風扇是塵埃落地,趙秀雲不許孩子對臉吹,轉向牆腳,勒令她們不要拿風扇當玩具,才把她倆鎮壓下去。
另一台就放在夫妻倆的房間裡,轉得很活潑,還有點機器聲。
趙秀雲擺出審犯人的姿態。
「多少錢買的?」
風扇的價格她知道,但加上票就不一定。吃供應的時候,哪家的票不緊張,風扇是特票,一年也發不出幾張,要想「換」得大價錢。
方海見糊弄不過去,伸出手比劃一下。
六百!
趙秀雲捂住胸口。
方海趕快討好:「是不是很涼快?我看你熱得都睡不著。」
「我熱是因為你非得摟著睡!」
趙秀雲不太愛講這樣的話,一出口就頓住。
「你下次花大錢好歹跟我商量一下。」
方海心想,我也沒多少錢可以花了,應得爽快:「肯定的,咱們家你當家。」
趙秀雲半信半疑:「行,那這次就放過你。」
得了好臉,方海沒皮沒臉把人抱住,深吸口氣:「抱著睡香。」
跟小狗似的,就差伸舌頭舔一口。
男人!
趙秀雲任由他去。
女人也有毛病,口是心非,她第二天還想著怎麼炫耀家裡買了風扇,陳秀英就湊過來問:「我昨天看你男人提了兩個大箱子,站在門口站半天,提的什麼呀?」
趙秀雲想像方海那猶猶豫豫怕挨罵的樣子就好笑,一臉無奈:「風扇,還買了倆,燒得他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陳秀英顯然羨慕:「那可是好東西啊,多少錢買的?」
趙秀雲伸手比劃,她叫出聲:「六百!」
「可不是,心疼得我都說不出話。」
「一斤豬肉才八毛三,夠買多少斤的了?」
陳秀英都心疼了,她男人趙慶一直在三類地區工作,工資是調到滬市後才漲的,一直沒攢下多少錢,婆家負擔重,四個兒子花銷大,不說別的,老大的彩禮就得慢慢攢起來,扣扣索索大半輩子,家裡什麼大件都捨不得添。
趙秀雲要是自己買,肯定也下不去手,但方海的私房錢,真是不用白不用,總比填婆家的嘴好,因此也說了幾句好話。
「滬市太熱了,孩子長痱子,不買不行,跟老家那地界完全不一樣。」
陳秀英心想也是。
「你們剛來肯定不習慣,我們原來在廣西,才叫火爐呢,夏天我腳都邁不出去。」
「我上你們家看看風扇去,要是好用,我給孩子也買一台。」
四個男孩子擠一窩,夏天都是涼蓆鋪在院子裡睡,可頂不上風扇好用。
陳秀英一見風扇轉就喜歡,伸手怕給摸壞了,又縮回來。
「這風可真大。」
趙秀雲才用一晚上,都覺得好得不得了,實在是天漸漸熱,睡身邊那個又黏人。
她大力推薦:「我給孩子開的一檔也夠用,早上我去看走字,電也沒走太多,就是票實在難弄。」
有錢都難換,有得折騰呢。
陳秀英估摸也是,一咬牙:「我想想辦法,買一台就行。」
三百塊錢還是拿得出來的,就是都一樣,摳,不狠狠心捨不得。
趙秀云:「一台就很夠了,敞著屋睡,我們是姑娘大了,跟爸爸一間屋不合適。」
其實也就是他們家講究,多少人家拉個帘子男男女女擠一間。
陳秀英這樣結婚多年的已婚婦女,也是什麼話都敢說,笑得曖昧:「你們可不行,不然辦事的時候怎麼辦?」
夫妻好不好,那真是一打眼就瞧得出來,趙秀雲又生得好,嫁給誰誰不捧在手心。
趙秀雲本來該打諢過去,一想到方海買風扇也有這個用意,臉漲得通紅,尷尬笑笑。
陳秀英就是隨口說一句,又接著繞風扇轉悠,沒多會告辭。
她前腳走,後腳家裡就客似雲來,個個來參觀風扇,問東問西。
趙秀雲真是沒小瞧陳秀英傳播的水平,家屬院都不用裝喇叭,直接叫她去頂活就行。
她給客人們倒水,有臉生的,有臉熟的,都是來看新鮮的,連還沒出月子的李大花都來了。
李大花她男人張大全在婦聯的鎮壓下,沒把剛出生的女兒送走,但據同一棟的人說,她婆婆可是天天在家裡罵。
自家亂成一團還顧得上看熱鬧?
趙秀雲看不太上她。
李大花期期艾艾擠在人裡頭,環顧四周想,為什麼都是生女兒,她趙秀雲就能過這麼好的日子呢?
人最怕的就是比較,李大花在丈夫和婆婆的常年譴責下沒有憎恨他們,而是對「同樣出身」的趙秀雲充滿嫉妒。
她遠遠看過方海,長得又高又英俊,級別比她男人高,會牽著女兒的手,放在肩膀上騎大馬,聽說在家還幹活。
怎麼偏偏趙秀雲就有這樣好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