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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錢哪有容易的,陳輝明下意識摸摸喉嚨說:「就這兩天嚴重些。」
哪只是這兩天,方芳趕快說:「四哥你說說他,真是要錢不要命了,人家醫生都說少說話,他不是今天來,一天課都不帶停的。」
她是說不動,又心疼又生氣。
方海板著臉說:「怎麼回事?」
能怎麼回事,陳輝明是聽說小麥姐弟就這麼大點,自己三十好幾的人了還帶著媳婦孩子租房子住,只覺得自己格外不成器,到底沒法把這話說出來,只道:「我錢都給人收了,總得把這個暑假上完。」
他心裡就是有點怕這個舅子,多少年來一直氣弱,沒辦法。
方海也不是強求,只說:「掙錢是要緊,靠嘴吃飯的人,自己還不知道愛惜。」
他難得這樣和顏悅色,說的話也不是什麼陰陽怪氣,陳輝明還覺得有點受寵若驚,說:「以後會注意的。」
方芳看了好笑,悄悄說:「就怕我四哥。」
畢恭畢敬的樣子,她說一百句都不管用。
趙秀雲看方海擺架子,也小聲說:「將來恐怕是個難伺候的老丈人。」
方芳想到四哥疼孩子的樣,就替未來的侄女婿捏把冷汗,順勢說:「禾兒沒對象吧?」
「才十六,能有個什麼。」
「那不能這麼說,你十八可就嫁給我哥啦。」
掐指一算,這都十七年了,快半輩子居然都是跟這個人過的,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趙秀雲有些吃驚道:「我都結婚這麼多年了?」
她自己怎麼沒感覺。
方芳倒是說句頗有道理的話,說:「你來隨軍那年,我才覺得你倆是夫妻。」
分居兩地,根本不像個家,像她是絕對不能忍受的,不然不會咬緊牙關都要參加高考。
趙秀雲回憶起來也常常是從那年開始算,切著蔥說:「快十年了。」
到明年三月,就是到滬市十年整,人生能有幾個十年?
姑嫂兩個說著孩子話,不一會客人陸陸續續都到齊,沒有乾等著吃飯的,都挽起袖子來搭把手,得虧是新家廚房大,不然都容不下這好些廚師。
一般這種時候,都是婦女一堆,孩子一堆,男人一堆,三張桌子分起來,擠是擠一點,也能坐下。
趙秀雲右手邊坐著翟燕,兩個要好的大學同學說著話。
翟燕是念書的時候結婚生孩子,女兒已經三歲,趕上計劃生育,以後也就這個,獨苗苗嬌貴地捧在手心,因為長得可愛,被禾兒這幫孩子照顧得妥帖,不跟大人一桌。
當媽的可以鬆口氣,難免說些妯娌婆媳的話。
鄭大會不是獨苗,底下還有弟弟,鄭家老二也結婚,上個月剛生的兒子,老二媳婦在嫂子面前有些耀武揚威的架勢,動不動就說「老鄭家第一個孫子」,咋的,列祖列宗得上來給她磕頭是怎麼的?
妯娌相處,向來是東風壓西風,翟燕頗有些頭疼說:「結婚的時候沒想那麼多,還以為房子就在公婆家隔壁是方便呢。」
其實公公婆婆是頂好相處的人,就是這個後進門的弟妹,脾氣真是叫人看不慣,是樣樣都要跟人比,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踩下去,偏偏還住得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說起來都是一筆爛帳,方芳覺得這個話題她最有話說,誰叫陳輝明兄弟多,家又都在本地,講起來簡直是滔滔不絕。
跟翟燕越說越起勁,就差當場結拜,趙秀雲都沒能插進去幾句話。
倒是王梅瞅著空問道:「小麥今年二十了吧?」
趙秀雲微微搖頭說:「讀書晚,二十一了。」
「大二?」
「對啊,還有兩年畢業。」
「有對象嗎?」
這話問的,趙秀雲看她一眼說:「想做媒?」
年紀到的好姑娘,有人打聽是正常事,她想想說:「我也不確定她怎麼想的。」
王梅看她對這幾個孩子是比媽更像媽,說:「那也得你當長輩的把把關。」
這話說的是真的,趙秀雲一下子來精神,說:「你先說說哪家的,我回頭問問她什麼意思。」
再怎麼樣,也得人自己願意相看才行,說不準是更喜歡自由戀愛,現在有的小年輕就興這一套,或者像她外甥成高,一點結婚的意思都沒有,可能是早年給弟弟妹妹們當爹當媽給累的,下半生不想再養活一個孩子了。
要說王梅介紹的是頂好的人家,當年她插隊時認識的人家,兒子考到滬市來,現在還在震旦念研究生,之後大概率是留校當老師,就想找個本地的小姑娘。
除開這些,她還壓著聲音說:「祖上老闊了,有點家底。」
這樣看起來,條件倒是還行。
趙秀雲只記下來,就岔開話題。
這種事,也沒有馬上就能成的,大家說說笑笑吃過飯,熱熱鬧鬧到下午才要散。
趙秀雲看著這一片狼藉,長嘆口氣說:「有得收拾了。」
小麥幹活向來最自覺主動,手已經湊過來說:「我來吧。」
本來肯定是用不著她的,但正好有事要說,趙秀雲也懶得再找理由叫她單獨說話,道:「行,你跟我洗碗吧。」
禾兒最是機靈,耳朵都快支起來,生怕錯過哪些新聞。
趙秀雲沒好氣擰她一下說:「擦桌子去。」
小麥還以為是有什麼事不放心想問,知道是相看後一愣,說:「我還不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