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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自有辦法,也不用什麼手段逼迫,只說:「行啊,那您請走吧。」
客客氣氣的,方川卻知道,自己離開這裡只有回老家種田一條路走,他除開走黑路,根本掙不到這麼多錢,更何況他還欠著外帳。
賭徒能有什麼好的,方川只得咬牙帶著他們回老家,沒敢跟誰打招呼。
那著實是個大墓,瓶瓶罐罐的東西一大堆,李通有點眼力見,只撿貴重地拿,不然他們這麼幾個生人,進進出出豈不惹眼。
他也有門路,知道老外最喜歡這些,借著改革開放的風,聯繫上海外的親戚。
頭批文物里外一倒騰,出來十萬塊錢,方川分到兩萬,還沒花乾淨呢,就被逮個正著。
他倒想負隅頑抗來著,可惜沒這個本事,人家一問,就竹筒倒豆子倒得一乾二淨。
李通想撐也沒用,同夥撂得都挺快,估計想落個認罪態度好。
此案上報國家文物中心後,派人去老家查過,確認是漢朝一位諸侯王之墓,考古意義重大,一時轟動,只可惜被李通賣掉的幾件都來不及追回。
方海深恨這個弟弟不成器,連這種事都敢做,後續的事情都沒管,要給他記功上報更是不敢領。
哪怕是他再不喜歡方川,終究是他弟弟,拿他的命換回來,只叫人不敢認。
在判決結果下來之前,整個人都長吁短嘆。
趙秀雲不免安慰說:「他是犯法,你總不能幫他瞞著。」
方海沉默片刻,說:「我要是不查,也許一輩子不會有人知道。」
他心裡邁不過去這個坎,更別提老家來的消息,幾位長輩都指責他太狠心,他媽已經昏過去,整個人都不好。
這種功,真是不立也罷。
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左右為難。
方海私心裡沒想要方川的命,卻最終做了這個推手,好在方川自己也很想活,關鍵時刻居然揭露出李通還私藏著幾件四處挖來的重要文物,算將功贖罪,沒被判死刑,只關押十八年,要是表現好興許能撈個減刑,出來的時候才五十。
其餘同夥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他們作案已經不是一起兩起,統統是槍斃。
人能活著,方海也就不再那麼內疚,畢竟方川是罪有應得,對老家傳來的消息一概不理,專心致志寫自己的結案報告。
這次他是頭功,雖然沒追回文物,但及時阻止接下來的盜竊,肉眼可見會有獎勵,要不是還在熬資歷,早就升職,而不是單單漲工資而已。
不過他還是很滿足的,畢竟以後每個月就是多二十塊錢,一年下來有二百四,夠給媳婦買個小金鐲的了。
趙秀雲更不會去管這些,哪怕聽說婆家到處罵她是「喪門星」也置之不理。
但凡兒子們有什麼事,總是做媳婦的錯。
她都習慣了這樣的對待,看丈夫走出陰霾,就忙起自己的事。
七月份是震旦的畢業典禮,學校恢復高考以來的第一屆畢業生,儀式上也儘量安排得熱鬧些。
雖然大多數同學都選擇留滬,也有不少人是決定回到故鄉的。
趙秀雲忙著道別、吃散夥飯,一直到拿到畢業證書那天才消停。
畢業證書和派遣證明是一起的,她最終還是選擇到電視台工作,八月一號就要去報導。
中間還有半個多月的時間,她那顆躍躍欲試的心又動起來,比她先動的是孩子。
禾兒只等小麥高考結束,就立刻吆喝張羅著要去青島玩的事,生怕媽媽忘記,特意來打招呼。
趙秀雲這陣子是真的忙,都險些給忘記,畢竟是早就說好的事,再多的擔心也沒法說不同意,只能點頭說:「想去就去吧,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苗苗眼巴巴地看媽媽,被無情鎮壓下來。
趙秀雲真沒法讓兩個孩子就這麼出門,哄著說:「媽媽帶你去杭州看荷花,好嗎?」
看這些花鳥魚蟲樹,苗苗從來都是最樂意的,很快收起要掉下來的眼淚,重重點頭說:「好。」
西湖,全家已經一起去過,禾兒也不覺得遺憾,反而替妹妹高興說:「你記得多畫幾張啊。」
轉身喜氣洋洋收拾起行李來。
方海從前陣子的惆悵中回過神來,開始替孩子惆悵,很是不安道:「真讓他們自己去啊?」
是不是小孩子,倒都是些半大不小的年紀。
趙秀雲早就安排好,說:「來回火車都有人盯著,高明會去接,這是最妥當的了,也沒有更好的方法。」
禾兒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去的,盼這麼久,早應下來過,你現在敢反悔,孩子就敢揭房頂,不是一點脾氣都沒有的。
媳婦都拿捏不了女兒的脾氣,方海更沒辦法,嘆氣說:「我還是再跟高天打個招呼吧。」
到底曾經是戰友,人家又是高明的親爹,沒有比他再合適的人了。
趙秀雲沒反對,只仔細給孩子檢查行李。
禾兒是頭回自己出遠門,別提多興奮,今天覺得要帶這個,明天決定要帶那個,包鼓起來,她又全拿出來重新收拾,好不容易到約定出門的那天,才安靜下來。
下午的火車,一大早就起來在房間裡轉悠。
趙秀雲是一向起得早,聽見動靜忍不住過去說她道:「這麼沉不住氣,我怎麼放心讓你出門。」
禾兒不想功虧一簣,在這種時候惹怒媽媽,沒敢說話,動作放輕,屁股下有針扎似的熬到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