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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頭說:「出去別說我是你的語文老師啊。」
還不夠丟人的。
反正孩子還在睡,方海不要臉地湊過去說:「我偏要說。」
趙秀雲耳朵都燒起來,忍不住擰他,看向窗外說:「太陽起來了。」
夏天天亮得早,五點就露白光,再過會就能看日出。
日出,在鄉下意味著一天勞動的開始。
趙秀雲往常踩著太陽起,都是起來幹活的,和進城不一樣,進城也多半是為買東西,有任務在,今天是徹徹底底的出門就為玩。
玩啊,她都鬧不明白什麼叫玩。
別說是她,方海都不知道,火車他坐那麼多回,可沒有哪一次是為旅遊。
夫妻倆心裡也沒底。
趙秀雲寫滿滿一筆記本的字,連南京地圖都買一份,幾條大路背得清清楚楚,生怕哪裡走錯。
等下火車,還是暈頭轉向。
這可是實打實的生地方,她攥著禾兒的手不放,苗苗被爸爸抱得牢牢的。
沿著簡單的標識,找到公交車站,坐上車到市區,一位南京的嫂子說,最好住夫子廟附近。
夫子廟附近就一間招待所,有五層樓高,現在什麼都是國營的,這要古代打尖還怕黑店,現在可不怕。趙秀雲先進去問說:「你好,住三個晚上還有房嗎?」
前台登記本一推,說:「有,幾個人啊?介紹信有嗎?」
介紹信是方海開的,有軍區的章,在外面更方便。
趙秀雲遞過去,說:「我們一家人,給開個雙床的房吧。「
前台票一開,說:「一天三塊啊,一壺熱水三分,被子換一次一毛。」
又看他們挺樸素的的樣子,說:「包間貴,你要睡通鋪的話,大人五毛,孩子兩毛。」
通鋪可都是十來個人睡一間,哪怕是貴一點,趙秀雲咬咬牙說:「就住包間。」
說是包間,也就是間小屋子,擺兩張鐵架子床,大招待所講究,被套看著還算乾淨。當然,出門在外,住宿條件當然不會好,樓道盡頭有洗澡間和廁所。
禾兒急著上廁所都急得跳腳,衝進去慘叫一聲衝出去來,給趙秀雲嚇的,說:「怎麼了怎麼了?」
裡頭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子跟在後面走出來,盯著門牌直發愣,說:「是男廁所啊。」
禾兒臉都紅了,說:「對不起哥哥,是我走錯。」
她都憋一路了。
趙秀雲沒好氣說:「快去快去,能不能小心點。」
又跟人家道歉,男孩子撓撓頭說:「沒事沒事,小孩子嘛。」
他自己也就半大孩子。
趙秀雲不放心,進去盯著,順便帶苗苗上廁所。
禾兒從廁所出來,還一直聽媽媽念叨,垂著頭不說話。
一副喪氣樣。
方海忍不住說:「咱們今天去哪?」
趙秀雲也不想把出門玩的心情弄壞,說:「先去吃飯。」『
附近有好幾家賣秦淮小吃的國營飯店,鴨血粉絲、鍋貼、小籠包都有。
隔著店裡的窗能看到秦淮河,晚上還有遊河的項目,趙秀雲帶著孩子在公園划過船,生長在內部的人,對一切和水有關的事都很感興趣。
禾兒咬一大口,誇張地說:「媽媽,我舌頭都要咬掉啦。」
就數她最會作怪,趙秀雲捏捏她的鼻尖說:「多吃點。」
南京有幾樣景點,現在都是辦公場所,這幾年是不對外開放的,能去的只有玄武湖、夫子廟、秦淮河和紫金山。
趙秀雲特意借一位家屬的相機,沿途拍不少照片,到時候拿著膠捲去照相館,只要給洗照片的錢就行。
游湖劃一次船,遊河劃一次船,等去看長江大橋,還有輪渡可以到對岸。
方海覺得自己這趟出門,是跟船槓上了。
偏偏他媳婦還暈船。
趙秀雲每回下船,腳都是飄的。
方海無奈道:「我跟孩子坐就行,又不能把她倆看丟了。」
趙秀雲又不是怕這個,說:「我也沒見過,想試一下。」
她沒體驗過的豈止是這個。
」以後有幾回,再帶你去看別的。「
要說趙秀雲最想去的是首都,說:「哪天能去看看故宮就好。「
71年重新開放的新聞一出來,她盯著報紙看好久。
北京離得遠,火車最少也得兩天。
方海琢磨著自己肯定是請不下來假,想想說:「我也不可能在部隊待一輩子,等以後帶你去。」
他說是三十,但再過幾年就不能算年輕力壯,帶任務有新人頂上來,他的級別也夠,能轉業有個好工作。
趙秀雲眼睛一亮,說:「你說的啊?」
說起再出門玩,高興是高興,心疼也是真心疼。
趙秀雲回來算盤一打,憂心忡忡說:「你說,咱們怎麼回回都買不上自行車。」
但凡攢點錢,就有花錢的地方跑出來。
方海想想,說:「就跟你的肉和我的胃似的,你呢,養起來一點就瘦起來,我呢,養好一點就出門。」
還真是,趙秀雲不安地握著自己的手腕說:「我最近是不是又胖一點了?」
夫妻倆等著有事發生,還真叫等到了。
這要不是不興封建迷信,趙秀雲就去找個廟拜拜。
八月裡頭,先是2號樓有個孩子出水痘,院裡一茬孩子都給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