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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海一點不意外,捏著鼻樑問:「又咋了?」
三天兩頭的,不是正月里屁股早開花。
禾兒期期艾艾,最後一狠心說:「我把李建設給打了。」
等會?李建設又是誰。
方海半天沒想起來,問道:「你們班同學嗎?」
「不是,是隔壁班的。」
「那你打他做什麼?」
「他罵人啊,我氣不過。」
別看都是孩子,或者說,正因為是孩子,有時候罵起來人更肆無忌憚,方海圍觀過一次小孩罵架,有些髒話都超出他的想像,禾兒恰恰是不太會罵架的類型,還有幫手,可不就愛打架。
他問:「打得厲害嗎?」
厲害是不厲害,但是,禾兒小聲說:「他媽媽一定會找上門。」
大家都開玩笑說,李建設要是掉根頭髮,他媽都要找人麻煩的,就是個告狀精愛哭鬼。
頭疼啊。
方海只能說:「我最多幫你攔著點啊。」
禾兒也沒全指望爸爸,一臉沉重地點點頭。
高明本來要回家吃飯都沒回,留下來一起等挨打。
誰看都知道不對勁,趙秀雲手在桌面上點點,說:「今天看打架,還幹嘛了?」
禾兒若無其事說:「沒有啊,還玩打仗。」
沒有。
趙秀雲半信半疑,慢慢吃飯,吃著吃著問:「禾兒怎麼不說話?」
就數這孩子話最多,一到家滿屋子嘰嘰喳喳地,全是她的聲,飯都堵不住她的嘴,今天那屁股不沾椅子的勁啊。
禾兒眨巴眨巴眼,「被迫」開始說話,她倒是有一肚子話要說,不過是著急等李建設媽媽來,一時半會顧不上說而已。
就這樣,還敢說沒問題。
趙秀雲笑得詭異,再看孩子爸爸一眼,說:「誰先交代?」
方海早幾年設想過自己萬一被俘,要如何頑強抵抗,堅決不投降,這會覺得,自己其實也不是塊做烈士的料,就這一眼,怎麼一咕噥全想說出去。
他思來想去,還是避開眼神垂下頭,姑娘可還看著呢。
喲,擱家裡講義氣?
趙秀雲開玩笑道:「要不弄點雞血,你們出去搞個對天結拜、歃血為盟?」
方海覺得這個說法挺有意思的,還笑了兩聲。
傻爸爸哦,禾兒忍不住搖頭,背已經挺得直直的,手乖乖巧巧放在大腿上不說話。
趙秀雲也覺得他是太傻了,手猛地在桌面上一拍,說:」要不要給你擺三牲啊?「
方海冤枉啊,看一眼大女兒。
禾兒一咬牙,說:「我跟人打架。」
高明跟生怕誰忘記他似的,說:「我也打了。」
趙秀雲還以為是打的群架,眉頭都擰下來,說:「是不是說過,不許打群架。」
就那群架,別看小胳膊小腿的,弄不好誰就給你來一下,找人都沒地找去。
禾兒連忙擺擺手說:「不是不是,是我們把李建設打了。」
叫建設的就有好幾個,趙秀雲一時沒想起來,「哦」一聲說:「是不是那個愛哭的小男孩?」
豈止是愛哭啊,口頭禪就是「我要告我媽」,誰願意搭理他啊,禾兒一向不跟他玩的,怎麼還打人了。
禾兒一臉嫌棄道:「特別愛哭。」
除了妹妹,誰都不許哭哭啼啼的,煩人。
趙秀雲也想起來李建設媽媽的脾氣,問:「為啥打他?」
禾兒咬死是李建設罵人,至於罵什麼,她猶猶豫豫說:「特別難聽,我不敢說。」
媽媽說不能罵髒話,別再給她罪加一等。
趙秀雲總得聽聽值不值當打人吧,看一眼苗苗,說:「你悄悄地說。」
是太悄悄,方海這樣好的耳朵都沒聽見,只看得到媳婦臉都黑了,趙秀雲都快把筷子掰斷,比剛剛更生氣的樣子。
說:「要敢來,我還撕他的嘴。」
這麼大一點點,怎麼嘴巴這麼髒,打他真是打得不冤啊。
但打架也不是好事。
趙秀雲說:「打架也是不對的,知道嗎?」
方海有些好奇這個李建設罵了什麼,尋思晚一點再問,聽見有人敲門,桌上幾個交換眼神。
還真是李建設和他媽媽。
打得不嚴重,小孩兒臉上蹭破塊皮,委委屈屈地跟在媽媽背後,露出半個頭,他媽趙金花嚷嚷開。
「我說趙幹事,你們家孩子把我兒子給打成這樣,還講不講理。」
趙秀雲反問說:「那你問沒問他為什麼挨打?」
趙金花當然沒問,大聲說:「那有啥也不能把孩子打成這樣吧!」
趙秀雲微微笑,說:「當然不能。」
「趙金花,你媽是絕戶頭,你是小絕戶頭。」
這話跟咒人家死有什麼區別,趙金花當即就不幹了,嘴裡罵罵咧咧,手上還要來擰趙秀雲。
方海把媳婦拽到身後,就他這身板,錢金花只敢動動嘴。
趙秀雲還嫌不夠,鸚鵡學舌把禾兒說給她聽的話全說一遍。
末了說:「我看你很是寬宏大量的樣子,一定不會為這幾句話打人罵人。」
看熱鬧的噗嗤笑出聲,趙金花火上心頭,說:「你們就不就是絕戶頭,還怕人說嗎?」
趙秀雲眼神凝下來,說:「報上天天倡導『女兒也是傳後人』,可見你是不讀書不看報的,跟你說了也沒用,但是跟領導對著幹還敢大聲說出來的,你可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