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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兒也愛吃酸甜口, 高興得很, 說:「還有魚啊!」
不過有糖醋肉,還要點一個糖醋魚的嗎?她有得吃就行,也就不問。
方海有點後知後覺,心想, 這孩子膽子不夠大啊,要換禾兒,明知媽媽會拒絕,也要說出來。換個角度想,禾兒在媽媽面前是不用小心翼翼地。
孩子,帶得多是有感情的。
方海最近常帶著高明進出,他覺得這孩子老跟小姑娘們一塊玩不對,性格也扭捏,有心帶一帶,算過一把養兒子的癮。
反正養這「兒子」,可比養自家的費勁多。
苗苗哪怕是不愛說話,在爸爸面前也是會表達自己的想法。高明是要你猜,還老是猜不中,這會又是這樣。
方海忍不住說:「你想要什麼要說出來,不是都像你趙阿姨似的心思多。」
等會,什麼叫心思多?
趙秀雲斜著眼看他說:「什麼意思啊你,我怎麼聽著不像好話。」
大家都喜歡誇人誠實、正直,有心思在傳統里可不是什麼好的詞。
方海輕輕在嘴邊拍一下說:「我瞎說的。」
這麼一打岔,這事又過去,菜陸陸續續上來,林林總總一大桌,兩個大人仨小孩,除奶油蛋糕外有四菜一湯。
孩子多半是一樣吃一口,就著米飯就半飽。
趙秀雲最近食量比原來強,能多吃個半碗飯,剩下的連湯汁,方海都拌飯吃掉了。
飯後才上奶油蛋糕,圓圓的一小個,趙秀雲就吃一口,她不愛吃這個,覺得甜到膩味。方海的口味其實更接近孩子,糖、餅乾這些都喜歡,也不知道原來沒吃過是怎麼忍過來。
按說切成四塊更方便。
但趙秀雲堅決杜絕「四」這個數字出現,尤其現在還沒出正月,做主多劃一刀,切成六小塊。
其實這樣切正正好,哪個孩子都吃不完一小塊,剩下三塊都歸方海,省得他吃孩子的口水。
有時候豈止是口水,趙秀雲做姑娘的時候不吃人剩飯的,鄉下人家更是哪裡有剩飯,恨不得連碗都吃掉。
可她又是苦出身,誰家都沒有「浪費」糧食的概念,禾兒學拿勺子那陣,有時候掉地上掉桌上,都是她撿起來吃。
打來隨軍,這活都歸方海。
他更厲害,有兩回肉燉得柴,苗苗費勁巴拉都吞不下去,咬得嘴都酸了,他都拿出來又吃。
這事,趙秀雲也不是一定都做得到的。
她愛乾淨,有時候親姑娘都嫌棄,是硬著頭皮吃。
方海不一樣,他是真無所謂,說:「趕上潛伏任務,吃的帶不夠,路邊有點啥都想撿起來吃。」
還愛吃快飯,所以胃不好。
為他這個胃,趙秀雲是沒少費功夫,但常常是好一點,就趕上大任務小任務的,出去幹啥她不問,也不該問,只知道人回來跟個乞丐似的,活像上下八輩子沒吃過飯。
還從不知道撐這個字怎麼寫。
苗苗連那小塊都吃不完,剩一小口分給爸爸,方海張嘴給吃掉,意猶未盡砸吧嘴。
這要再給他一個,他也還是能吃得下的。
趙秀雲都怕他撐得走不動道,無奈說:「坐一坐吧。」
看看景色也行,靠江的好位置,不看白不看。
禾兒數著路過的大船說:「媽媽,它們從哪裡來的啊?」
「武漢,廣州,應該都有。」
除了首都,滬市是第一大城市,這條江四通八達,碼頭連白天到黑夜都是不歇的,人流如織,帶來的是各地的特產,運出去的是滬市的工業品。
所以百貨大樓什麼都能買到。
禾兒最遠就是從老家到滬市,忍不住問:「武漢在哪?廣州又在哪?」
趙秀雲想,解釋也解釋不清,索性說:「待會去新華書店吧,應該有地圖賣,再給你們買兩本書。」
額外的書,趙秀雲其實很少買,她很謹慎,早幾年還寫文章投到報社,換過不少稿費,後來看環境不對,家裡糊牆都用大白紙,不用報紙。
給孩子上課,用的也都是學校發的書,尤其不許她們在書上亂塗亂畫,哪怕多添一筆,做文章的也大有人在。
方海以為她是愛惜書本,哪裡知道媳婦多思多愁。
新華書店大得很,就正對著江,裡頭人不少,現在大家都窮,抄書的人尤其多,往地上一蹲,牆上一靠,掏出筆和本子,三五天就能有一本書。
方海這樣讀書少的,回回進來都小心翼翼,生怕驚了這些求學若渴的人,也像大多數父母一樣,他們會趁機教育孩子說:「看到了嗎?哥哥姐姐們的條件這麼艱苦,還是認真學習。爸爸媽媽給你們這麼好的條件,是不是要更認真?」
更認真啊。
禾兒捏著自己的小拳頭說:「我已經是第一名了!」
還要怎麼認真,爸爸太過分了!
老嚷嚷,恨不得大家都知道她是第一名。
趙秀雲就見不得她翹尾巴,說:「也只是你們年級第一,兩個班就這幾十個人,你知道全中國有多少小學生嗎?」
禾兒看看剛到手的地圖,找出滬市在哪,最後說:「我們就在這麼大的地方嗎?」
她轉頭看,覺得自己站這塊地方都比整張地圖大。
講解地圖,其實是方海的強項,他還知道哪裡有山,哪裡有水,有的地圖上沒標出來的地方,他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