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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可以強行把地方挪出來,等留下祖孫兩個又能有什麼好。
趙秀雲心中有數,拍拍灰說:「我出去一趟。」
她這一趟去沒多久,帶回來街道辦事處副主任,還是通過陳蓉蓉認識的。
副主任也頗有眼色,說:「你的長輩,就是我的長輩,老爺子以後有什麼事,就到街道找我。」
寒暄過幾句人走,方海正好扛著最後一袋東西過來,說:「提手斷了。」
裡頭不知道裝的什麼,他連下手抓的地方都沒有。
趙秀雲讓他先放地方,說:「把爐子先挪到廚房去。」
又提高音量說:「車上沒東西了吧?」
「沒了。」
「車停在那邊可以的吧?」
「可以。」
這人,怎麼一點都不知道什麼是配合。
現在能開到車的都不是普通人,後勤也不是誰去借都能借的。
趙秀雲這一前一後做完,才叫方海挪廚房,她倒要看看,誰還敢覺得老的老、小的小好欺負。
雜院裡的人,多半沒工作,靠做街道的散活過日子,都在家,能看熱鬧的人也多。
平日裡頂多有個小吵嘴看,今天是新鮮,窮老頭有門富貴親,那可不跟戲文里說的一樣嗎,不一會兒就跟陣風似的傳出去。
到吃午飯的點,趙秀雲也不藏著掖著,上國營飯店打的菜,肉味飄香,吃得人滿嘴油。
先敬羅衫後敬人,老爺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拿回大洋房,還得在這住多久,總要讓他住得舒心些。
哪怕是要走的時候,趙秀雲都大聲嚷嚷著說:「別送了,別送了,下禮拜我再來看您。」
方海有點看懂了,又有點沒看懂,穿過一條極窄的巷子時說:「這兒跟那邊差得可真多。」
平安里路寬,兩邊還栽著梧桐樹,差得能少嗎。
夫妻倆現在見天琢磨著小洋房,有些東西,是越想越喜歡,可惜錢不湊手。
趙秀雲也是被念叨的,有些後悔說:「早知道不買電視了。」
當時要是把票也賣了,現在家裡就有四千塊,那明年就能買上,哪像現在抓心撓肝的。
方海現在每天要看一會電視才睡,每天新聞之後就是電影,他尤其喜歡,孩子們都趕不上這勁。
他說:「沒事,也就多等一年。」
日子過得快得很。
夫妻倆也是很少不帶孩子出門,方海又有些心猿意馬,說:「咱倆上外灘走走吧。」
趙秀雲心中一動,說:「行啊。」
滬市百年風情,盡在外灘,夏天四五點的風帶著熱氣,吹得人黏膩,太陽斜斜打下來,影子被拉長。
趙秀雲把被吹亂的頭髮綁得更緊一些,夫妻倆隔著半個人走。
一個肩高,一個肩低。
難得的閒暇,方海只覺得耳邊清靜不少,說:「孩子不在真安靜。」
這要是帶孩子,媳婦的嗓子就沒停下來過,一會說這個,一會說那個。
不罵孩子的時候,她也是頂書卷氣的一個人,哪怕說家長里短也是慢條斯理的。
趙秀雲昵他一眼說:「不是你的寶貝姑娘嗎?」
方海突然笑得不懷好意說:「不是。」
嘴巴無聲動動吐出三個字。
【你才是。】
趙秀雲分辨好一會才知道是什麼,耳朵根子燒得通紅,罵他道:「沒個正經。」
方海聳聳肩,心想妙手偶得之,我今天這一下真是神來之筆,表現良好啊。
他眼睛望著江面,太陽下閃爍光芒,來往於各處的漁船、貨船發出汽笛聲,留下餘韻。
趙秀雲也沒什麼話要說,四處張望。
這種不帶孩子出門玩的時刻,對她來說更是罕見,有一種悠閒的愜意。
她動動手腳,原地蹦噠兩下,覺得精神狀態良好。
這種時候,就流露出禾兒像媽媽的地方來。
方海有時候總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媳婦也生活在和女兒一樣的環境裡,是不是能和孩子一樣有個幸福童年。
他說:「吃糖葫蘆嗎?」
趙秀雲平常不太愛吃,今天點點頭說:「行啊。」
一串六個,她才咬兩個,就撇撇嘴說:「好甜啊。」
甜才是好東西,方海接過來拿手上,過會又問:「吃蔥油餅嗎?」
一路吃過去,肚子圓滾滾,趙秀雲差點都忘了自己還有孩子,要回家的時候買了肉,說:「一準在家等急了。」
禾兒今天不急,她這個暑假沒有作業,媽媽給了她初中的課本看。
她坐在桌子上看,時不時要催妹妹做作業快一點。
到吃午飯的點,她從抽屜里拿出糧票和錢,帶著妹妹去食堂吃飯。
一個葷,兩個素,再加米飯,要兩毛五。
禾兒大口大口地吃,看妹妹細嚼慢咽的樣子說:「你真的好慢啊。」
苗苗咬著肉,搖著頭,兩頰的肉動起來。
這讓禾兒不禁思索,妹妹原來有這麼多肉嗎?
難怪媽媽說她胖了,這可不行。
禾兒是個很有威嚴的姐姐,說一不二,當即拍板說:「下午不要做作業了,我們來訓練吧。」
就帶一個「兵」不夠,她勉強再組織起白若雲和高明,要不是王月婷跟著哥哥進城去了,她就能有四個兵。
高明無奈覺得這也是過家家的一種,他往那一站,旁邊兩個就是小蘿蔔頭,眼角餘光老是看他的動作,生怕自己做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