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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揚,你……你要幹什麼?快停止。當張抑揚從電腦機箱後拔出兩截電線,林寒心頭一凜,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想要大喊,卻只能令嘴唇開合,怎麼也發不出半點聲音。張抑揚盤腿在書桌前坐下,費力地將兩截電線舉起來。眼淚,從他發紅的眼眶處滾落,他求助的雙眼裡,充滿了對生的渴望。
一聲短促的尖叫,被陣陣電火花的“噼里啪啦”聲代替。張抑揚的胳膊終於不受大腦控制地往中間一合,電線上裸露的銅線,戳上了他兩邊太陽穴。焦糊的味道,濃烈刺鼻,聞上去,跟沒加佐料的烤肉差不多。在燈光的閃爍不定中,他露在外邊的皮膚迅速變黑,翻卷。燈光熄滅的那一瞬間,他身上“噗”地冒起了幾股藍色火焰,火光熊熊,急速蔓延。
15
男生宿舍樓驟然斷電,引起嘩聲四起。有憤怒的叫罵聲,有興奮的呼喊聲,還有為數不少,唯恐天下不亂的呼哨聲,整棟樓房,陷入一片混亂。
直到這時,林寒才感覺到,恐懼加諸於他身上的力量消失殆盡。他發出一聲悽厲的嚎叫,跌坐在地,尾椎骨的劇痛,立刻遍布全身。
警笛的銳響,更是攪得學校人心惶惶。所有的警察,都被張抑揚恐怖的死法震驚了,除了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自焚者的屍體,他們還從未在現實生活中看到過如此慘烈的自殺。
警察在給林寒錄口供的時候,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他隱瞞了遊戲的事情。錄完口供之後,他病倒了,高燒不退,說胡話,胡話的內容永遠只有兩個——陳胭,遊戲。三天之後,他的體溫才算是降了下來,被大病折磨得疲憊不堪的他,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期間,他夢到了陳胭,仍然潔白美麗,眼中的憂鬱卻更盛,仿佛在為他的病體擔憂。
醒過來,天已經全黑了。林寒驀然發現,床頭柜上放了一束白色的百合花,靜靜地綻放著美麗,吐露著芬芳。百合花里夾著一張小卡片,粉紫色,封面是幾米的漫畫。他伸手拿起那張卡片,一股熟悉的淡淡幽香,刺激著他的嗅覺細胞。
林寒貪婪地吸了一口氣,他已經猜到,這花是誰送的了。但他還是抑制不住地激動,小心翼翼翻開卡片,一行清秀的文字躍然眼帘——祝早日康復,落款是“陳胭”。他合上卡片,將它緊緊貼在胸口上,胸腔慢慢被幸福充盈。
這學期出了太多的事,學校提前放假。林寒出院返校的時候,陳胭已經走了。一切恐怖的事情,似乎都因張抑揚的死亡而終止。林寒提著行李,在寒風中,離陳胭租住的小屋越來越遠。他落寞地想到,自己還太不了解那個憂鬱孤傲的女孩,他不知道她的身世,不知道她的家在哪兒,甚至都沒有留下她的電話號碼。
陰 森 林
1
天,藍得深邃,藍得澄澈。近處,被掉光葉子的樹枝,切割成無數不規則的幾何圖形。陽光很好,但是有風,因此感覺不到溫度。
將頭靠在髒兮兮的車窗玻璃上,林寒出神地凝望長空。遠遠的,有一片雲,雪白雪白,鑲著陽光的金邊,在廣袤的藍色中緩緩滑行。
林寒的目光,很快被那片雲吸引了。那雲的形狀,像是一個白衣的天使,長發飄飄,依稀還背著翅膀的輪廓。他又想到了陳胭,或者說,他根本一刻也沒有停止過想念她,從離開她租住的小屋開始。他的思緒隨著那片雲飄得很遠,火車站是公交車的終點,自不必有坐過站的擔憂。
大街上,處處都透著一種年關將至的忙碌。車行緩慢,可那片雲還是很快離開了林寒的視線,他幽幽嘆了口氣,引來旁邊那個中年婦女怪異的目光。車快到火車站了,卻已經擠得水泄不通,那些個拿著大件行李的人們,大概都跟他一樣,是去趕火車的。
跟著熙熙攘攘的人流移進車站候車大廳,裡邊嘈雜擁擠,空氣混濁,早已沒有座位了。林寒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倚在牆上,放眼遠望,再次塞了滿眼悠遠的藍色。
報站的廣播在林寒頭頂響起,把他嚇了一跳,老半天他才反應過來,該進站了。人群起了一陣更大的騷動,大伙兒都提著大包小包,奮力往入站口擠。林寒被人潮推搡著往前走,看到別人手裡高舉的車票,他才想起,自己該把票拿出來。
在胸前的衣袋裡掏摸了半天,林寒也沒找到那張車票。他愣在了那兒,引起身後一陣不滿的噓聲。他擠到一邊,放下背包,將胸袋整個兒翻了出來,裡邊空空如也。他清楚地記得,出門之前,他的確是將車票放進了胸袋的。
難道是自己記錯了?林寒翻遍了全身的口袋,又在錢包里和背包里仔細翻找了一番,仍找不到那張車票。他努力回憶來火車站這一路的情形,否定了車票被盜的可能,更否定了被掏掉的可能。那張車票,就這樣奇怪地憑空消失了。
最後一次催旅客進站的廣播已經播報完了,進站口只剩下了兩個工作人員。現在再補票已經來不及,更何況這個時候的車票又十分緊張,最重要的是,林寒已經沒錢了,他錢包里剩下的那點錢,連半張車票都買不起。
有沒搞錯啊?怎麼會把車票給丟了呢?林寒苦著臉面向進站口,那兩個工作人員的目光,齊刷刷落在他身上,充滿了警惕。他躲開那四道咄咄逼人的目光,彎腰提起背包,無奈地走向候車大廳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