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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小女孩仍是那個口形,林寒一直只能辨別出前邊兩個字。不要什麼?他問那個小女孩,他記得每回夢裡他都會問,卻始終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小女孩不斷重複同樣的口形,這次不同的是,她在長高,很快的速度,仿佛時光飛逝。
長大了,小女孩已經長成一個十八九歲的大姑娘,白色吊帶連衣裙,襯托著她天使般的面容,唯有那雙美麗的大眼睛,發散著深深的憂鬱。是陳胭?小女孩怎麼會長成陳胭?林寒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複雜,他慢慢張開雙臂,想要擁她入懷,卻不能夠。
陳胭伸出白晰的胳膊,向著林寒,小巧誘人的雙唇,仍在繼續小女孩的口形。有血,粘稠的血液,從她雙眼裡滑出來,如同兩顆猩紅的淚珠。她的身體,也在血流出眼眶的同時,開始變得半透明,突然氣泡般爆裂開來,散成無數綠色的小亮點,翩翩飛舞,有如暗夜裡漫天的螢火蟲。
林寒的身體猛然抽了一下,睜開雙眼,後腦勺撞在床架上,麻酥酥的疼。陳胭雙眼流血的悽慘模樣,仍清晰地留在他的視網膜上。這會不會是一個不好的預兆?他心裡慌慌的沒有底,對陳胭的擔憂越來越濃,下意識地,雙手交疊,握緊又放鬆,放鬆再握緊。
3
看看表,都快十一點了。林寒很驚訝,自己居然坐在床頭睡了這麼久。看時間的這一刻,他已經作出了一個決定——去第三食堂。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去看看,或者,真的能有機會再見陳胭。如果不去,他整個假期都會過得不安心的。
下定了決心,林寒心頭的壓力頓時舒緩了很多,儘管對陳胭的擔憂還沒有減少。他穿上棉衣,走到門口,忽然停了下來,像是訣別似的,環顧了一眼寢室里熟悉的陳設。不知哪兒,吹來了一陣風,空空的木架床板上,“嘩嘩”地翻動了幾頁。
林寒心裡一動,走上前拿起了筆記本,翻到最後一頁。那行字十分真實清晰,絕非自己睡著之後的夢境。他剛想放下本子,驀然發現,那行字似乎在慢慢地蠕動。他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不是他眼花,字確實在動,像是一些在水中浮游的小蟲。
又會發生什麼事?林寒想到了前兩次的紙條,都是在他目不轉睛的注視下,發生了令人不可思議的變化。他緊張地盯著那些字,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
字的動作,已經不能用蠕動來形容了。它們劇烈地扭來扭去,蝌蚪般聚成一團,又迅速散開。林寒感覺得到,本子傳來一種輕微的顫動,可以肯定,那不可能是他的幻覺。最後一次聚集,那些清秀的文字,凝聚成一個模糊的墨團,很大很圓。
林寒的手發起抖來,他不清楚,究竟是自己的手抖,還是本子的顫抖在帶動他的手。“呼”地一聲,好像是誰吹了一口氣,那個黑色的圓團,竄起了火苗,藍幽幽的火苗突突地燃燒,感覺不到一點熱度。林寒手一松,本子直接掉在地上,火苗徒然變得猛烈,瞬息吞噬了本子。
***!怎麼每次都這樣?林寒敏感地倒退了一步,目光直愣愣地盯著燒得焦黑,縮成一團的本子。火焰慢慢熄滅,那團灰燼又開始動了起來,團團旋轉,化成一個個不到一厘米長的黑色條狀物,首尾相接,一個個鑽進了地底下。
林寒愣了老半天,一點一點蹲了下來。灰色的水泥地面,一塵不染,那灰燼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留下一丁點兒痕跡。他不敢相信地伸出右手,顫抖得厲害,懸在半空老半天,終於還是不敢觸摸那塊地面。保持那樣奇怪的姿勢良久,他抽回手,雙手撐著膝蓋站起身,轉身離開了寢室。
狹長的走廊,只亮了一盞二十五瓦的燈泡,大概是放假了,學校為了省電。提心弔膽走完那條走廊,林寒置身於清冽的月光中。諾大的校園,失卻了往日的喧鬧,寂靜得可怕。他緊了緊衣領,頂著寒冷的夜風,走向第三食堂所在的方向。
一路上,林寒一個人都沒碰到。再轉過一個彎,就能看見第三食堂了。直到這時,他才突然想起,這個被學校棄之不用的食堂,也流傳著一個恐怖的傳說,屬於本校十大最邪門的地方之一。
大概七八年前,第三食堂還是校園裡最熱鬧的所在,說是食堂,其實應該算是個小飯店。那兒的菜不像其他食堂,炒菜都跟煮出來的似的,他們的都是小鍋炒菜,不光好吃,價格也不是很貴,而且還收飯菜票。很長一段時間,它都成為學生們改善伙食的好地方。
但誰也沒料到的是,大概七年前一個秋天的中午,第三食堂突然發生了大規模的食物中毒事件,當場就死了好幾個人。經醫院全力搶救,被送到醫院的傷者仍有半數以上搶救無效死亡。警方介入這次食物中毒事件的調查,很快檢驗出,食堂的米飯里,被人下了大劑量的山埃毒,也就是氰化氫。
全面排查之後,警方確定了一個重要嫌疑人——食堂的大廚高揚。就在警方出動捕人的當口,高揚卻不見了。通緝令發出好多天以後,他仍是下落不明,也找不到任何出逃的蛛絲馬跡。案子,似乎將成為一個懸案。
然而一個多星期以後,警方接到報案稱被封鎖的第三食堂里,持續發出令人難以忍受的臭味。警方再次進入現場,居然發現倒在店堂里已死亡數日的高揚。現場顯示,高揚顯然是自殺,他是用廚房裡的剔骨刀抹脖子死的,乾涸發黑的血流了一地。在他腐脹發臭的屍體上衣口袋了,警方發現了一封染血的遺書。遺書承認投毒案是他幹的,他之所以這麼幹的原因是由於婚變,從而遷怒其他所有人,才在盛怒之下在飯里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