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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誠惶誠恐地應了一聲,轉身到桌上拿來一隻被綁縛好的大公雞,一把刀,以及一張很大的白紙。在陳胭的授意下,他戰戰兢兢殺了那隻絕望慘叫的雞,看著雞血慢慢染紅白米飯,用力制止那隻雞的垂死掙扎,感受著生命在自己手裡一點點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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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計算好了似的,雞血剛剛跟碗裡的米飯齊平,那隻雄雞的血就流幹了。不用陳胭再說什麼,所有人都按照遊戲規則,自動圍成了一個圈,目光迷離,腳步機械,開始默念口訣繞著碗轉起圈來。林寒跟著大家,內心忐忑,感覺很不好。
碗裡的雞血沒有反應,一直都沒有。直到轉到第七圈,那碗染血的米飯才開始發生令人驚訝的變化,在一種輕微的“嘶嘶”聲中,碗裡的雞血漲潮般慢慢升高。所有人同時停下繞圈的腳步,除了陳胭和林寒,全都面無表情,盯著那隻碗發呆。
陳胭從容地拿過一旁的白紙,鋪在碗下方。她站直身體之後,大家都似乎得到了某種無聲的命令,一齊轉身,背對圓圈中心。陳胭輕輕吸了口氣,問話的聲音低沉清晰:“請問,在場所有的未來將會怎樣?”
在等待碗的破裂聲傳來的那一點空隙,林寒不清楚出於什麼原因,趕緊朝牆上殘破的鏡子裡看過去。這一眼,使得他的身體從頭涼到了腳跟。在圓圈的中央,一些半透明的人形影子,飄飄忽忽,從地底下鑽出來,聚集在碗旁邊,看姿勢,像是在爭食碗裡的米飯。
林寒的呼吸節奏越來越快,雙腳不由得朝前挪了挪,不料,波鞋的橡膠鞋底摩擦地面,發出“吱”地一聲輕響。儘管這聲音很輕微,還是驚出了他一身冷汗,也驚動了圓圈中的一個影子。那影子轉動頭髮稀疏的頭顱,轉過沒剩下多少肉的臉,一雙乾枯的眼球盯著林寒的背影,完全裸露的兩排腐爛牙齒慢慢咧開,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陰森表情。
就在林寒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青花瓷碗“啪”地裂開,那幫爭食的餓鬼,如來時那般迅速地鑽進地底。陳胭迅即轉身,看了一眼地上染血的白紙,那上邊,歪歪斜斜寫著一個巴掌大小的“死”字。她什麼也沒說,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蹲下來抽出那張紙,揉成一團。
這次林寒不用陳胭吩咐,撿拾好地上的碗。一行人在陳胭帶領下,走出第三食堂大門,繞到屋後,向不遠處被人戲稱為“挪威森林”的小山走去,那裡林木繁密,在月光下描畫出一個參差不齊的黑影。風一陣緊似一陣,高大的樹冠相互摩擦,發出陣陣令人心驚的“沙沙”聲。
山腳下,一條上山的羊腸小道,和與山體平行的一條水泥路交叉起來,形成一個標準的十字路口。在十字路中心,陳胭停下來,隨行的人中,一個高大的男孩掏出一隻zippo火機,點燃了她手裡那團染著斑斑血跡的白紙。火光映紅了她蒼白的臉,她冷漠地鬆開手,“呼呼”燃燒的紙團掉在地上,火苗被風拉得很長。
寒風,頃刻吹散了地上黑色的灰燼,還未燃盡的火星漫天飛舞。陳胭一聲不吭,率先繼續往山上走去。第三食堂在山南,如果要找到背陰的地方埋下那隻碗,就必須得翻過山頭。林寒有些不明白,既然第三食堂面朝南,那麼它的背面就應該屬於背陰面,那為什麼陳胭要捨近求遠,翻山越嶺呢?不過他不會問,因為他覺得,無論任何情況下,他都不應該懷疑陳胭。
大家陸陸續續走進樹林,高大的樹冠遮蔽了月光,只在落葉沉積的地面,留下點點清冷的光斑。風吹樹動,那些光斑也開始跳躍,有如林間遊蕩的鬼火。冬夜不可能聽到蟲鳴,可連夜鳥的叫聲也聽不到,就顯得很奇怪了。
眼睛漸漸適應了樹林裡微弱的光線,林寒可以清楚地看到前邊陳胭泛著白色的背影。他緊緊跟隨,不敢有絲毫疏忽。後邊的腳步聲也十分凌亂,聽得出來,那六個人都走得磕磕絆絆。
林寒偷偷看了一眼腕錶,十一點四十四分,夜光錶盤的指針停滯不前。他驚覺,這並不是他的表壞了,而是預示著某件事情已經開始。褲兜里的手機也不用再看,肯定已經失靈,其他人的手機也不會例外。他暗暗嘆了口氣,感到心頭似乎壓上了千鈞重擔,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他又緊趕了幾步,從這一刻開始,他將寸步不離陳胭左右,誰出事都好,包括他自己,但他不希望陳胭出任何狀況。
“到了。”翻過山頭,陳胭在一小片空地上停下腳步。被月光揮灑成銀色的泥地上,躺著兩把鏽跡斑斑的鐵鏟。看情形,陳胭早一步到過這兒,並做好了一切準備。
身後走上來兩個男孩,默默拿起地上的鏟子,一下一下掀開潮濕的泥土,不一會兒,挖出一個直徑兩尺多,深達一米的土坑。林寒小心地將碗放下去,兩個男孩又把坑填平,拍實。等到大家再轉身,來時的小路已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四周都是密密層層的林木,一望無際。
“怎麼回事?路呢?”分辨不出是哪個女孩,驚慌地問道。沒有人回答她,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再迷茫,仿佛他們直到此刻才徹底清醒,每張臉,都變得比月光還白。
“也許,我們轉錯方向了吧。”半晌,那個先前點燃白紙的高大男孩才說了這麼一句,語氣極不肯定。“這樹林和山頭就這麼點大,大概不會有什麼問題的。”說著,他走到方才還能俯瞰山腳的懸崖邊,頓時像是受到極大驚嚇似的,緘口不語,一步一步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