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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超風冷冷地看著在自己腳下掙扎的飛天蝙蝠:“想做真正的高手,僅僅會聽風辨器是不夠的,還要學會嗅味辨人。”
陳玄風道:“你們在蒙古呆了這麼多年,一次澡都沒洗過,你們知道自己的味道有多重嗎?我在百步之外就用鼻子辨別出了你們的所在!”
梅超風接著道:“這本應是你們盲人俠客的專利,沒想到你這麼不爭氣。”
“可是……”柯鎮惡噴出一口血:“你們不也在蒙古呆了很久,一次也沒洗過澡嗎?這麼多味道混在一起難以辨別,你們剛才出手卻毫無顧忌,就不怕傷到自己人嗎?”
“誰說我們的味道難以辨別?”陳玄風道,“對於身陷愛河中的人來說,對方身上的味道是獨一無二的,就算臭也和別人臭得不同!” 陳玄風深情地望了梅超風一眼,接著說道:“想知道我們的味道是什麼嗎?”這時只見梅超風暈生雙頰,滿面春情地凝視著陳玄風,同時右手雙指做V字形擺動,如少女般嬌嗔道:“酸酸臭臭就四我,耶——”
5、性情中人黃藥師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日暮雪,雙影向誰去?
熟讀金庸小說的人,想必對元好問的這首詞都不陌生吧?情之一物,給武林中人帶來了無盡的歡愉,也給他們帶來了無盡的悲傷。楊過、櫻姑、林朝英、李莫愁,莫不為情所困、因情而狂,留下了一個個感人至深的故事。
今天,我們一起來聊聊黃藥師。
性情中人黃藥師與情字相伴而來的,還有一個性字。眾所周知,情的進一步發展,就是那床第之私的性字。武林人士大多身強體健,元氣充沛,除非特意克制,於此一道都非庸手。然而由於禮教的束縛,俠士們對於性事都羞於啟齒,所以性壓抑給他們帶來的痛苦,有時還要大於感情饑渴的折磨。更難以忍受的是,這兩方面往往交織在一起,造成了情感與肉體的雙重煉獄。武俠小說里評論某俠時經常說,他是“性情中人”,這個稱呼很好地概括了俠客們痛苦的精神世界。
武俠世界中獨一無二的絕世高人,桃花島主黃藥師,就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狀況中。他的夫人馮衡才貌雙全、風華絕代,卻在青春年華撒手人寰。黃藥師有言:“自先室亡故,更視天下美女如糞土。”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為了忠於愛情,黃藥師再也沒有和別的女人發展進一步的關係,從而使自己長時間處在了性與情雙重缺失的折磨之下。這種折磨能給人帶來多大的痛苦呢?黃藥師從未向人說起,然而我們可以想像一下,在金庸的第一部小說《書劍恩仇錄》中,余魚同暗戀駱冰,朝思暮想,越陷越深。後來,他乘駱冰沉睡時,欲親吻她,不意駱冰驚醒,加以怒斥:余魚同仍是抱著她不放,低聲道:“我也想得你好苦啊?”駱冰悲憤交集,反手重重在他臉上打了一掌。當下余魚同道:“求求你殺了我吧,我死在你手裡,死也甘心。”駱冰聽他言語仍是不清不楚,怒火更熾……。金魚同道:“……有哪一天哪一個時辰不想你幾遍?”說著捋起衣袖,露出左臂,踏上兩步,說道:“我恨我自己,罵我心如禽獸,每次恨極了時,就用匕首在這裡刺一刀,你瞧!”朦朧星光之下,駱冰果見他臂上斑斑駁駁,滿是疤痕。
此段文字,讀來滴滴是血、句句是淚。余魚同號稱金笛秀才,自有幾分風流才氣,再加一點自戀,雖與黃藥師不是一個量級,卻也有那麼幾分相似,尤其在痴情至性方面,兩人可說不相伯仲。由此大家可以推斷,黃藥師在單身歲月里的痛苦到底有多深。但余魚同不管怎麼說還有盼頭,因為駱冰尚在人世,而黃藥師的愛妻,卻早已化為一縷香魂,隨風而去了。浩浩愁,茫茫劫,明月夜,短松崗,此心傷如之何?正所謂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黃藥師的性心理孤獨的黃藥師找了很多方法來轉移痛苦,除了蓋世的武功外,他還留心於琴棋書畫、醫卜星相,以及農田水利、經濟兵略,無一不曉,無一不精。這便體現了精神分析學中的一種說法——“性\欲升華”,把性能量轉而釋放於文學、藝術、科學或其他社會所讚賞的活動中去。若能一直沿著這條路走下去,黃藥師倒可活得頗為滋潤。
然而正如大性學家靄理士在其《性心理學》中論及“升華”問題時所說:“人們往往是提得太容易、太隨便、太不費吹灰之力。這誠然是由於一種很尋常的誤解,以為性\欲的壓力是很容易恝置不問或揮之使去的。為若干少數的人,這也許可以,但就多數的人而論,我們早就看到,即使有百鍊鋼似的意志與毅力,也是不能的。勞力工作的磨礪,或心理興趣的轉移,都不中用。”
黃藥師只是一個凡人,再加上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亡妻,方寸時亂,必不能時時做到升華。情,尚可付於亡妻;性,卻實在無處可托。熟悉精神分析學的人都知道,人所極力壓抑的東西都會通過潛意識不自覺地表現出來,那麼我們不妨一起來看看這幾樁事實:桃花,往往與桃花運、男女關係這些事聯繫在一起。黃藥師住的地方為什麼叫桃花島,又種了一望無際的桃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