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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意思是要我相信她,她多慮了,她不說,我也會那麼做的。
夫,不信任妻,這個世上還有誰能信任誰呢?
蕭姍姍也只說了一句,“你們要看的就是這一刀吧!”
可是這不是姍姍的聲音,雖然從姍姍喉嚨里發出,卻低沉沙啞得多,如果不看著姍姍,會以為又有一個新的人加入我們了。
可這確實是姍姍的嘴在動呀。
她的眼神也變了,很滄桑,很辛苦,仿佛熬了十幾年無人領會的辛酸,盼了十幾年無人施與的關愛,等了十幾年伶仃一人的孤獨。
這不像是蕭姍姍的神色,如果從沒見過姍姍的人,一定會認為這是另一個姑娘。
可確實是姍姍的眼睛啊。
唐清這才真正地從背心往上直竄一股顫慄,我看到了,她的小手在衫袖下暗暗發抖。
“你,你怎麼……”唐清問。
“她”說,“你們,哼,你們所有人為什麼要逼姍姍,認為青面鬼做的不就可以了,我都不介意了,你們把所有罪名加在我頭上就好了啊!特別是你——”
“她”指著唐清,目現厲色,聲音尖銳,“你這個臭丫頭,為何要這麼逼著姍姍!尋根問底,到底害了你們自己,所以別怪姍姍要忍不住使出楊柳拂堤!哼,換了我,連柳葉飄飄和春風柳絮一齊使出來,看你們還走不走得出這個門?”
唐清喃喃道,含著十足的不確定,“你,是婷婷?”
“她”突然又厲光一收,轉而迷惘,柔柔弱弱,無限委屈,“清妹妹,你別問了,你也不要怪婷婷生氣,這種事你就成全我們吧。你是不知道,十幾年前,在懸崖邊,婷婷已經恨透了我們所有人,包括我,你不知道嗎?當年真正殺害婷婷的,不是冉佩君和蕭劍心,他們一個割草藤,一個扔石子,可只要婷婷堅持,還是能夠等到父親來的,她還是有機會活命的。真正等不及的,真正不給她機會的,是我!是我!”
“她”看著唐清,眼神遊移,已見混亂,與柳嫣紅恐懼發瘋時,很像很像。
“清妹妹,你難以想像吧,那個在才藝競賽上與你那麼好的蕭姍姍,竟是殺害親妹妹的真正兇手——當年我十歲,婷婷才八歲,雖然她武功強過我,可在兩手拼命抓住藤草的時候,她與我沒什麼兩樣。我看著上頭的冉佩君和蕭劍心扭曲兇狠的臉,突然發覺人心很可怕很可怕,即使是親人,在強大的利益驅使面前,也會對你下手。婷婷是一塊肥肉,婷婷心中的柳葉三刀更是致命誘惑,它代表著名和利,代表著權勢和機遇,代表能走上琉璃島那樣的繁華聖境……我當時只想,假如不是婷婷是我,那麼我又會有怎樣幸福的未來呢,又假如不是我是婷婷,我又會有怎樣悲慘的一生呢……連婷婷的親娘和親弟弟,都可以為了同樣的目的,這樣對待她,為什麼不是我來做呢……我是三個人中,最想得到柳葉飛刀,最恨爹和婷婷,最可憐的人,於是,我推開了旁邊的她。她那麼瘦小,那麼無助,那麼大意,那麼對我信任,一推就開。頭朝下,腳朝上,墜落山谷,屍骨無存!
清妹妹,十幾年來,我每夜都做惡夢,夢中全是婷婷被我殺死時的樣子。那時我畢竟小,這么小卻殺人,而且是有目的地殺人,世間恐無人能及吧!婷婷就這麼悄悄靜靜地走到了我身邊,她的形象在我心裡越來越清晰,而且每年竟隨我一樣,也在長大。她一直住在我心裡,陪伴我左右,她和我合而為一了。我時時刻刻都能看見她,現在也是。喏,清妹妹,你可能不知道,她就在這裡,還離你很近呢!”
“她”的眼睛牢牢盯視唐清的旁邊,內中閃著熱烈的火焰,仿佛真有與“她”做視線交流的人一樣。
虛弱的我也提著興致,與唐清一起瞪大眼尋找,可——
還是空無一人。
自始至終,整個房裡都只有我,唐清和蕭珊珊而已。
蕭珊珊表現得再如何煞有介事,“她”還是“她”自己。
可是,“她”真的不在表演,“她”入了魔一般,就是如“她”所說的那麼認為。
有兩個姍姍,還是有兩個婷婷?
或者從來就是一個姍姍,一個婷婷,住在一個身體裡了!
唐清不可置信地喃喃,終於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姍姍的一半就是婷婷。蕭珊珊既有自己的性格,又有被她殺死的蕭婷婷的性格。
姍姍開始殺人時,那么小,畢竟是抹不去那麼恐怖的記憶。她雖然殺了人,可又不希望自己成為那種血腥的兇手。可是婷婷畢竟不能復生了,怎樣讓婷婷好像還活著,怎樣讓姍姍不成為狠毒兇手。只有一個辦法了!”
姍姍在自己的意識中,又複製了一個蕭婷婷。大多數時候,她就是她自己,可有時,她就以婷婷的身份發言了。她甚至可以自己與自己對話,在她意識中,那卻是兩個人。
原來如此!姍姍就是那個出現在你面前的青面鬼啊!研。
姍姍就是青面鬼!”
原來,如此!
世間本無鬼,鬼自在人心中。鬼是不會作怪的,能作怪的通常只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