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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清有一種本事,她說她可以“成為纏繞在你脖子裡的一縷煙,直到你也跟著灰飛煙滅的時候”,她還說這個本事是她小時候,一個親戚教給她的。
我不禁在心底埋怨,這算哪門子親戚,什麼不好教,教給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這個?
所以,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弟被唐清硬生生堵在了靈堂一角,她悠然自得,玩轉眾人之中。
“蕭家巨變,累遭不幸。蕭二夫人死得真慘,兇手真是可恨。蕭二夫人的死怕是對飛刀門也打擊很大吧?”唐清旁敲側擊,烏黑眼珠在眼眶內滴溜轉,瞬間在三個大漢臉上溜過一圈,他們的各自表情也盡收唐清眼底。總的來說,大師兄皺了皺眉,二師兄撇了撇嘴,三師弟血氣方剛,直白地表現自己的不屑。
這代表,冉佩君在蕭家的地位真是無足輕重,連飛刀門的徒弟們對這個“師母”也不是很尊敬。嗯,有味!
我看到唐清點點頭。
“不幸中的大幸,蕭大小姐保住了性命,要不然蕭家少了當家人,飛刀門少了掌門,柳葉三刀失了……嗯,失了傳人,那才叫如何是好呢!”唐清又深深嘆息,似對蕭家的波折命運感同身受。
可是,大師兄忍不住開口了,很不可思議,“你說什麼?哈哈哈,太好笑了,飛刀門的掌門?哈哈哈,哪裡聽來的?”
二師兄緩解唐清的尷尬,解釋道,“沈夫人,你不了解,飛刀門掌門在十幾年前就過世了!”
唐清說,“我知道,蕭老爺唄,當然過世了!我沒有那麼傻,我說的正是蕭老爺真正的傳人呀!幸好姍姍……”
“哈哈哈!哈哈哈!”
這下,二師兄如同大師兄一樣,笑彎了腰。只剩下三師弟還能平靜地解釋了,“沈夫人,師父當年是有傳人,可小掌門在十幾年前也過世了!唉,如果她活到現在,我們蕭家飛刀至於成這樣嗎?她可是深得師父真傳,她小小年紀又的確聰明靈秀,她可是會真正的柳葉三刀的!唉,要是她活到現在……”
唐清道,“要是蕭婷婷活到現在,該有多好。”
我知道,唐清的嘆不是因為蕭婷婷命薄,沒能當成蕭家掌門,而是——若果她活著,後來的蕭家,唉,也不至於這麼慘。
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名和利,真的,人用不著互相爭鬥得那麼慘。
聽了唐清的傷悲囁嚅,三位大漢才禁住了笑。
大師兄臉上走來天光雲影的味道,目盼流連間,似乎亦有滄桑,“沈夫人,沈大當家,原來你們什麼都知道啊!是的,婷婷真可憐呢!師父當年最中意她,喜歡她的聰慧,更喜歡她的善良。”
“那麼,姍姍呢?”唐清幽幽問。
二師兄神色一肅,眼裡也冷得很,“姍姍?哼,她當然也想學柳葉三刀,更想做飛刀門的正式掌門。當年她搶得最厲害,爭得最厲害,她可是恨著她的妹妹,真看不出,她那時才多大?怎會有那麼深的心機?”
唐清道,“你說,姍姍恨著婷婷?”
三師弟瞟了廳堂門口,跪坐迎客的蕭珊珊,白衣白帽,似乎純潔如雪,他收回眼神的時候,竟多了一份戚戚,也壓低聲音說道,“姍姍是最想做掌門的一個,欲望強烈到可怕的地步了!師父死後,飛刀門一直也沒有推選出正式掌門。姍姍幾乎每月都登門造訪,讓我們師兄弟一定要堅持舉薦她。我們本也沒什麼意見,畢竟群龍不能無首,姍姍雖是女子,可到底不賴,由她掌管飛刀門,也好!可是我們不能壞了師父定下的規矩……”
我感到那個“規矩”絕對是關鍵,於是忍不住插口道,“那是什麼?”
大師兄深深看了我一眼,“師父說,只有得柳葉三刀真傳的人,才能做蕭家飛刀門的掌門。”
掌門,就代表著權力,飛刀門的掌門,又代表了江湖的至高地位。
姍姍當然想做,可是她做不成功,因為她不是她爹真正的傳人,她根本不會真正的柳葉飛刀。
——所以,她想搶,她想爭,當年,她表現得最離譜!
——她這麼孜孜以求也沒用,我們不會同意的,這是師父定下的規矩。
——現在看著姍姍,感覺她比小時候更可怕了,我們捉摸不透,所有人都看不透她,所有人都害怕。
我心頭突然冒著唐清的話,這一句三番五次回想過了,守靈一刻,體會最深刻。
——研,若蕭家發生命案,柳葉三刀是致命的動機。
哦,原來一切無奈的結局,都有一個糟糕的開始。
這一時,我心裡捻來的厭惡,全朝著這本無辜的武功秘籍而去,即便我清楚知道,世上只有人,才能賦予本來單純的物品,以一種人為的變質的味道。轉來轉去,根本搞不清,是物毀了人,還是人糟蹋了物。
三位師兄弟就著被唐清提起的話頭,還在議論不已。
大師兄突然說,“開年三月,又是飛刀門一年一度的舉薦掌門大會了。到時候還是沒人能使齊三招柳葉飛刀,唉,結局還是一樣的啊!”
二師兄說,“要不,就讓讓姍姍吧,她已是蕭家當家人了,再給她這個掌門名份,也是理所當然。說實話,我真怕她會對我們做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