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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小文弟弟?”他看過小文的照片的,但他發現真人和照片簡直判若兩
人。
“嗯。”他說著頭也不回一下,消失在走廊里。接著楊立功聽到喬老太太驚訝
的叫喊:“小文,你怎麼自己回來的?……”
“他不是小孩。他是個怪物。”楊立功自言自語。
十四年後張仲文告訴他哥:“那天我要是不裝的酷點,怎麼給你下馬威讓你知
道我不是好惹的。第一印象最重要,這叫先聲奪人……你以為我在對隊咱們家附近
的小孩的統治權是大風颳來的?那叫政治形象,你懂嗎?”
這時候笑茹抱著個大娃娃從上面喊楊立功,興奮地說:“大功哥,小文回來
了。”她實際上比小文要小几天,但她卻從來不管小文叫哥。她叫起那個“文”字
來兒化音特別長,叫楊立功想笑。
“我看到他了。”楊立功點點頭。
“奶奶叫你上來呢。”笑茹又喊。
楊立功上了樓,喬老太太正抱著小文坐在炕上,看見楊立功進來就眯著眼睛,
笑呵呵地說:“大功啊,這就是你小文弟弟,他剛從他奶奶家裡回來。小文,叫大
功哥!”
“大功哥!”這時候張仲文清脆響亮地叫了一聲,甜甜的,不過楊立功知道他
不是在叫自己,這是叫給他姥姥聽的。此時的小文和剛才的小文不太一樣,他現在
乖乖地很享受地坐在他姥姥的懷抱里,是在撒嬌。眼睛裡的眼色與氣氛全變了,不
象剛才那般看了叫人難受。楊立功心想那一定是因為他看見自己心愛的花沒有了生
氣氣的,現在氣消了,就象普通小孩子一樣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楊立功安慰地
想著。
笑茹也進來了,她看見小文坐在她奶奶的懷抱里,馬上就撅起小嘴說:“不害
騷,男孩子還要人抱!”
“要你管!”小文轉頭不看她。
“小文,下次不許自己走回來了。那麼遠的路你一個小孩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喬老太太自豪多於責怪地說。
“哼,姥姥,我要再不回來,恐怕還不知道要出什麼事呢。”小文淡淡地說。
楊立功聽出他是在說花的事,他已經告訴喬老太太了,他現在也想在小文面前
承認是他不小心踩到的。他是哥哥,自然要用誠實勇敢來作弟弟妹妹們的榜樣。可
是他剛想說話,就聽小文又說:“姥姥,我不會讓我的金絲百合白死的,我要那個
人給我下跪磕頭,我才解恨!”
姥姥尷尬地看了一眼楊立功,嗔怪地說:“你這孩子,要是姥姥姥爺踩的,你
還敢讓我們給你下跪?”
小文矯揉地笑了,把頭塞在姥姥的懷裡。輕聲說:“姥姥……姥姥……我要是
連這點事都看不出來,我就不是小文了,我知道肯定不是你們踩的。”
“誰踩的也不行!你一個男孩子要有氣量,為了這麼點小事就為難人家,只能
讓人家說你不懂事!”
“小文,你甭找了。你的花是我今天早上打球時不小心踩死的,我拿我的那盆
白玉蘭賠你。”笑梅說著進來了,她走進小文,去摸他白胖的臉蛋。“你又胖了,
說,你爺爺奶奶餵你吃什麼了?”
小文似乎不想在這個場合談論那些使他不愉快的事情,而且看起來他也很喜歡
他的笑梅姐姐,開始開心地笑起來。楊立功想起了自己小的時候在自己的爺爺家裡
的情景,也是這樣歡聚一堂,溫馨快樂,不由得心裡一酸,趁人不注意悄悄地走了
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悶悶不樂。
假期還有幾天,而且隨著他那個小文弟弟的歸來,他發現了這個家庭的另外一
面。
那就是早期教育的嚴肅與嚴格。
雖然喬家人很寵愛他們的孩子,但在學習上卻是一絲不苟。張仲文的爸爸在國
外沒有回來,可是他的媽媽卻管著張仲文在書房裡學習。楊立功以為他一個六歲的
小孩也就無非是看圖識字而已,沒想到跟他進了書房他才汗流浹背地驚訝於自己的
井底之蛙。張仲文每天早上要學兩個小時的英語,他看的書都是他的爸爸和舅舅從
國外帶回來的,楊立功那時候也就認識些簡單的生詞而已,可是張仲文卻在看成篇
的文章,而且他只要看幾遍,就能背。下午他看的更可怕,厚厚的線裝的《呂氏春
秋》、《古文觀止》、《太上感應篇》,楊立功都不知道那是幹什麼的,而且那些
書里的字筆畫都很複雜,十個字里他也就認識兩三個,且連標點符號都沒有。也沒
有人來教他,偶爾他會翻一下詞典,莫名其妙地笑一下。大多數時候張仲文就象一
座雕像,安靜地坐在書桌上,不發出任何聲音,眼睛不四處張望,就是看書,寫字。
楊立功被安排和他一起看書,感到萬分自卑,因為他才上五年級,能做的事情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