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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舒服地在水下攢足了全身力氣使出渾身解數一個猛子游向前面有人聲的地方。
不過既然已經跳下來了,那就豁出去玩個痛快。他突然從一群小孩子自身旁鑽出
來,嚇得人家哇哇大叫。這麼一來他更得意了,和小孩們拼了一會兒水,就聽楊
立功已經沿著江壩追了過來。
“你上來!”楊立功喘著氣。
“你下來!”張仲文忍住笑。
“你上來!”
“你下來!”
……
“張仲文,你給我上來……”楊立功的聲音在顫抖,他忽然蹲下,捂著胸口咳
唆起來,很劇烈,看起來也很痛苦。水裡的魚上鉤了,渾身的衣服濕淋淋地粘在
身上,脫著被泡脹的皮鞋自己爬了上來。來到楊立功身前悲天憫人地說:“哥,你
怎麼了?”
話說到一半就見楊立功猛地站起,一把擒住他的胳膊,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從
路旁揀來的一根木棍,照著張仲文劈頭蓋臉地就打了過來。這次輪到張仲文驚呆
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的性格溫和,平時任他欺凌也從無半句怨言的哥哥會打
他,而且技術一點也不比他爸差,下手一點也不比他爸輕。他被打迷糊了,好辦
天才哇地叫了出來:“你打我?”
“打你怎麼樣?”楊立功抬手又是一下子。
“你敢打我?”張仲文憋紅了臉,地主在面對農民起義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的。
他不問還好,一問楊立功更加打得急了,張仲文只覺得背上腿上象著了火一樣,
不過他覺得著了火也好,要是能這樣燒死,也還不錯。楊立功打夠了,抬頭看見
下面一群圍觀的小孩,很沒有風度地吼道:“滾!看什麼看!”
那群小孩面面相覷,做了個鬼臉都走了。張仲文挨了打,爛泥一樣坐在馬路上,
自尊心受到傷害,沒臉見人,低著頭不知道在那裡想什麼。楊立功本想說教一番,
可是忽然毫無心情,恨恨地說:“給我滾回家去。”
“你聽見沒有,回家!”楊立功見他沒有動靜,又揚起手來。
“你打死我好了……”張仲文哀怨地說。
“少給我來這套!起來,回家,別坐在這裡丟人!”楊立功怒目圓睜。
“走不動。”張仲文理直氣壯。
“別裝了……剛才你游得多歡啊?現在怎麼就不能動了?”楊立功冷笑。
“教你打的。”
“放屁!”
“不信你接著打好了,今天你終於可以出口氣了……你好好地打吧。把從小到
大的仇都報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我知道你心裡記狠我,我放蛇咬
你,在家裡栽贓陷害你,讓你給我背書包,寫東西醜化你……你早就恨得我想讓
我死了吧?你打啊,打死我,你以後就消停(注A)了;再沒有人煩你了,吵你
了……”
“胡說八道!”楊立功氣得七竅生煙,可是棍子落不下來。張仲文見奸計得逞,
帶著哭腔繼續說:“你打死我就把我扔到江里得了,公安局會以為我是淹死的,不
會連累你。你也不用怕,我是妖精,你打死我,那是替天行道為民除害,閻王老
爺還會給你記一功的,你不是叫楊立功麼?你終於可以立一功了。”
楊立功哭不是笑不是,苦著臉說:“行了,行了……你別沒完,你說,你要怎
麼才肯回家?”
“讓我回家?很簡單啊。兩種方法。”
“哪兩種?快說!”
“第一,你打死我,把我的屍體拖回去……要不叫輛三輪車拉我回去也行,不
過估計你捨不得那錢。人死了之後會比較重,請你不要拉我的腳,我的臉拖在地
上會血淋淋的很難看……”
“行了,你別扯蛋(注B)了,第二種!”
“你背我。”第二種只用了三個字就描述完了,倒讓楊立功吃一驚。他心知是
計,可是看來今天要是不背他看來真的是不算完。楊立功皺著眉頭看著這個一米
八幾的大人和他一身的水,苦惱地說:“講講價不行嗎?”
“唉……那你打死我吧。反正我也沒臉了,你愛拖哪兒就拖哪兒吧。”
十分鐘後,大街上出現了氣喘如牛的楊立功背著他的寶貝弟弟。楊立功深
切體會了中學語文課本上老舍的那篇《在烈日和暴雨下》,他比祥子還慘,他頭頂
烈日身背暴雨——因為張仲文的衣服上的水還在滴滴噠噠淌個不停。他知道張仲
文根本什麼事沒有,分明是在訛他。可是誰叫他是哥呢?而且他打人在先,承諾
在後,不背也不行了。可是張仲文好重啊!!記得上一次背他的時候好象就是背了
一個裝了棉花的大包一樣,而現在好象背了一座五行山,壓得他喘不上氣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