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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靜言追問道:“所以你就殺了他?”
蕭郁飛注視著面前的籃球架,思緒仿佛又回到了那個令他痛苦,也令他得意的夜晚。半晌,他才緩緩地說:“那是一個春天的夜晚,初春的晚上還是很涼的,十點左右我來到這裡的時候,盧曉峰正一個人在練習。我記得那天我們又比試了一次,依然是我輸了,他對我說:‘你不用這樣氣餒,你還年輕,以你的資質,再過幾年一定可以成為一流的籃球手,或許還可以進入職業隊打球。’可是他根本不明白,無論我怎樣努力都無法達到他那樣的實力。不是因為我有任何地方不如他,只是我的時間太少了,我所擁有的時間實再太少了!”
蕭郁飛的情緒也隨著回憶而激動起來,他咽了口口水,說下去:“那時我覺得很絕望,一種無比強烈的挫敗感侵襲著我的心,而這失敗卻本不應該由我來承受。是老天對我太不公平,為什麼我只能在他睡著之後才能夠出現,為什麼屬於我的時間竟少得那麼可憐!那一刻我真的很恨,我不容許自己失敗,所以我抓起了身邊的一隻啞鈴砸在他的額頭上。鮮血立刻流了下來,留到了他的臉上,流到了地板上。”
杜靜言凝望著蕭郁飛接近瘋狂的眼神,一種莫名的寒意從心底里升了上來。他繼續說:“我記得那時侯他驚訝地望著我,眼神中充滿了絕望、恐懼、痛苦的表情,你不會明白那時我的心裡有多麼痛快。雖然我贏不了你,但我可以殺死你,無論如何最終勝利的人是我!”
杜靜言深深地嘆了口氣,說:“之後你就將他的屍體藏在了地板的下面?”
蕭郁飛點了點頭,說:“不錯,我是在農村張大的,這樣的事情當然難不倒我。籃球架下面的那片地板本來就有一些鬆動,我就索性將它挖了開來,將屍體藏下去。釘上釘之後再塗上一層薄薄的清漆,沒有人看得出它曾經被人掀起過。然後我又擦掉了地板上的血跡,便離開了那裡,之後的一年中便再也沒有回來過。”
“可是之後你又回來了,高中畢業之後你便考進了這所大學。”杜靜言說。
蕭郁飛淺淺一笑,指著自己說:“首先你要明白一件事,考進這所學校的人不是我,而是他。我只是將來到這裡念書的願望,通過潛意識影響了他的思維而已。”
“為什麼?你為什麼還要回到這裡?”杜靜言繼續問。
蕭郁飛卻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問題,他突然笑了起來,說:“你這輩子有沒有做過特別令自己得意的事情?”
杜靜言說:“當然有,我相信任何人的一生中都會有這樣的經歷。”
蕭郁飛又說:“那麼當你在若干年後,再次回想起那段得意的經歷時,會有什麼樣的感覺?”
杜靜言略略想了想,回答說:“我依然覺得很高興,即使已經過了許多年,這種愉快和興奮非但仿佛絲毫沒有被沖淡,反而愈加的強烈了。”
蕭郁飛面色猙獰地點了點頭,說:“你說得不錯,而當時我的感受也是跟你一樣的。我想回到這裡,那是因為我在這裡做了一件令自己十分滿意的事情,即使是在整整一年之後我依然覺得興奮無比,所以我選擇了回來,回到這個令我興奮的地方!”
蕭郁飛的目光愈加地瘋狂了,他說:“你想一想,在這樣一個時代,我殺了一個人,卻掩飾得絲毫沒有破綻。你說是不是應該得意,是不是應該很興奮?”
杜靜言沒有回答他,因為這樣的問題只有一個瘋子才會問出口,同樣,也只有一個瘋子才會回答。
杜靜言不是瘋子,她繼續問:“那麼之後呢,之後又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又開始憎恨另一個自己,而不斷折磨他,向他報復?”
蕭郁飛提到另一個自己,立即沉沉地“哼”了聲,說道:“我來到這所學校之後,繼續用我的力量影響他的潛意識,他很自然地便又加入了籃球隊。我想這樣就可以使他不斷強大起來,從而實現我的理想。可是我卻萬萬沒有想到,他簡直就是一個奇蠢無比的廢物,在籃球隊一待就是兩年半,竟連校隊的主力都打不上,更不必說是成為職業運動員了!”
杜靜言靜靜聽著他的話,在蕭郁飛的眼中,另一個自己仿佛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他惡狠狠地說:“他又一次使我的夢想受到毀滅般地打擊,我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我必須讓他體會到與我相同的痛苦,這樣才是公平的!”
杜靜言聽著他那咬牙切齒的聲音,似乎突然之間想到了一些什麼,一種不可思議的驚駭之意頓時充斥在了那張美麗的臉上。她微微顫抖著說:“你殺死苗曉白和柳燕只是為了要報復蕭郁飛?”
蕭郁飛再次大笑,說:“我這樣做難道不對嗎?他讓我失去我的理想,我就讓他失去自己最愛的女人,我覺得這樣很公平,很公道!”
杜靜言仿佛覺得自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眼前的人簡直已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魔鬼!
蕭郁飛繼續說:“我不僅要讓他失去最愛的女人,我還要讓他生活在恐懼和自責中!”
杜靜言長長地吐出一口起,似乎全身所有的氣力都已隨著這口氣而消失了,她無力地說:“你讓蕭郁飛從潛意識的夢中看到盧曉峰死時的樣子,就是為了讓他感到恐懼,這種恐懼自然就會演變成一種孤獨和絕望,那麼你便能達到報復的目的了。而那些夢,自然也是你早就為他編排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