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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很安靜,安靜地簡直讓人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王小波突然將聲音略略挑高了,說道:“蕭郁飛還沒那麼快醒過來,我們去劉大夫那裡慢慢等,也可以順便詢問一下蕭郁飛的病情。”
杜靜言點頭“恩”了一聲,再次深深望了眼病床上的蕭郁飛,跟著王小波離開了病房區域。
劉惠芬看到杜靜言的時候,立刻將臉上蒼愴的神色隱藏了起來,但她顯然並不精於此道,一時間神情已古怪到了極點。
王小波讓杜靜言在沙發上坐下,向劉惠芬說道:“劉大夫,你對於蕭郁飛的病情有什麼看法?”
劉惠芬說:“蕭郁飛所患的是十分嚴重的精神分裂症狀,這種症狀極難治癒,而且危害性可大可小。不過……”
“不過什麼?”王小波問。
劉惠芬說:“不過以蕭郁飛的情況來說,想要痊癒離開這裡的可能性,幾乎是微乎其微。”
“精神分裂——”王小波一想起蕭郁飛昨晚的樣子,頓時又有一股淡淡的寒意涌了上來,低聲說:“他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病症?”
劉惠芬說:“這很難說,精神疾病的病因通常都比較複雜,也比較難以追根溯源。蕭郁飛少年時喪失父母,我想這對於他的打擊應該很大,很可能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出現精神分裂的症狀。”
王小波沉吟了一下,問:“那麼蕭郁飛痊癒的可能性有多少?”
劉惠芬眉頭微鎖,淡淡地說:“這一點就連我也不知道,因為現在我還不知道他的病因究竟有多深。但是我想,若宋教授能夠跟我一同工作的話,那麼蕭郁飛痊癒的可能性就會大很多。”
王小波點了點頭,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地說:“宋湯臣已經去了那麼久,為什麼依然沒有一點消息,他究竟去了哪裡?”
王小波還在陷於沉思之中,辦公室的門卻突然被重重推開了。一個白衣的青年大夫衝進來,氣喘吁吁地向著劉惠芬大聲說:“劉主任,蕭郁飛他……蕭郁飛他……”
杜靜言被他的神色駭得一驚,立即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疾聲追問:“蕭郁飛他怎麼樣了?快說,他怎麼了!”
那青年大夫深深吸了一口氣,才使劇烈起伏的胸膛平息了一些,說:“劉主任,蕭郁飛他瘋了!”
蕭郁飛真的瘋了。
根據當時在場的大夫說,蕭郁飛醒來的時候神情還很平常,但當他看到周圍的環境之後,便好像重重被人砍了一刀,臉色變得鐵青而猙獰。
嘴裡不停喃喃地說道:“那是真的,那竟然不是夢,那不是夢……”
大夫們正想上去跟他說話,蕭郁飛卻突然發瘋一樣地跳了起來,用力撕扯著自己的頭髮,大聲地呼喊:“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我竟然殺死了自己的女朋友和最好的朋友!為什麼事情會是這樣的!”
然後他便瘋狂地用自己的頭去撞牆壁,當大夫們將他按倒的時候,他的額頭上已經血跡斑斑了。
緊接著,所有人便聽見從他的口中發出了一陣不尋常的笑聲,這笑聲好像針錐一般刺痛著所有人的耳膜。他們都知道,蕭郁飛這次真的已經瘋了。
王小波走近病房的時候,並未聽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病房裡安靜地出奇。劉惠芬正在與幾個年輕的大夫商議著些什麼,他和杜靜言從門上的小窗口向裡面望去。
蕭郁飛蜷縮著身體畏縮在牆角里,全身似乎不受控制地瑟瑟發抖。
杜靜言透過窗口向他呼喊:“郁飛,你怎麼了?你究竟怎麼?”
蕭郁飛慢慢地抬起頭來,向她望了一眼,那雙滿布血色的眼中,頓時顯露出一種深邃的驚恐之意。他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蜷縮得更緊了,好像要將自己嵌入到牆壁里。
杜靜言慢慢低下頭,仿佛已不忍心再看下去。當她再次面向王小波的時候,那雙秋水般清澈動人的眼眸中已泛出了晶瑩的淚光。
她痛苦地說:“他怎麼會變成這樣?昨天晚上他還是好好的,為什麼一醒來就變成了這樣?”
王小波沒有回答,他只是掏出了口袋裡的手絹,將她臉上的淚水擦乾。
可是淚水是擦不乾的,因為舊的淚水才擦掉,新的又已流了下來。即使臉上的淚擦乾了,那麼心上的淚呢?
心上的淚,心上的血,又該如何擦乾?
王小波的心在刺痛,這世上還有什麼比少女純潔的淚更珍貴,更傷心?
這時劉惠芬走過來,苦嘆著向杜靜言說道:“我想你不必太傷心難過,因為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而且這無疑也是他最好的結局。”
杜靜言抬起紅腫的眼,望向劉惠芬。劉惠芬繼續說:“你們還記得他醒來時說過的話麼?他顯然已知道了自己曾經做過些什麼,但是這種自責與痛苦卻是他所無法承受的,所以他選擇了逃避。人類的大腦是很奇特的組織,在你覺得無法承受某種痛苦的時候,他就會發生作用。比如說當你感受到無法承受的疼痛或恐懼時,你就會暈倒,而蕭郁飛現在的情形也是如此,大腦替他選擇了意識的沉睡,永遠逃避那段令他無法承受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