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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郁飛冷冷笑了聲,說:“那個殺人未遂的兇手就是我,對不對?”
杜靜言點了點頭,苦笑不語。
王小波的固執,蕭郁飛已經有過十分深刻的了解,他並沒有再問下去,只是轉頭向宋湯臣說:“那麼你呢?你的經歷又是什麼樣的?”
宋湯臣站起身,踱到窗欞前,撐著手凝望著窗對面的閃爍的霓虹燈牌。五彩的光映在他的臉上,臉也變成了妖異的五彩,詭秘之色仿佛更濃了。
屋子裡很靜,靜得連每個人的呼吸都是如此清晰可聞。直至宋湯臣說到自己幸運地活了下來,杜靜言的才長長的吐出口氣,凝重僵硬的臉色終於略略舒緩了一些。可是當她看到蕭郁飛的神色時,心卻頓時又再次提了起來,神經也好像滿弓的弦那樣繃緊!
蕭郁飛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是被人迎面砍了一刀,有一種說不出的猙獰與驚駭。雖然他顯然已在極力地控制著自己,但身子仍在劇烈地顫抖,就連身下地沙發也簌簌地抖動起來。
杜靜言將身子貼近蕭郁飛,柔聲地問道:“郁飛,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蕭郁飛目光已顯得有些呆滯,雙手顫悠悠地抬了起來,手指微微顫動著,仿佛想要抓住些什麼,可他的面前卻什麼東西都沒有。
杜靜言看著蕭郁飛的樣子,已駭然得不知所措,還是宋湯臣開口喝道:“別看著,快給他一杯酒或者一杯茶!”
杜靜言這時才如夢驚醒,飛快地衝進了廚房裡,慢慢地倒了杯紅酒塞到蕭郁飛的手裡。
蕭郁飛握住酒杯,顫顫悠悠地送到了嘴邊,一口氣喝了下去之後,臉色才算是有了一絲血色,一口氣慢慢回了過來。
杜靜言依然驚惶地注視著他,直到他的身體不再顫抖,雙手也恢復了穩定後才稍稍放寬了心。問道:“郁飛,你剛才是怎麼了?真是嚇死我了!”
蕭郁飛卻似乎根本不曾聽見她的話,迫不及待地向宋湯臣說道:“你所去的那個城市是否就在浙江的沿海地區?”
宋湯臣點頭。
蕭郁飛又問:“那你到過的那個村莊是否面海背山,天黑的時候那座山就好像一個參天的怪獸,它的影子遮住了村莊,也遮住了大海,村莊是黑色的,大海也是黑色的。”
蕭郁飛緩緩抬起頭,目光仿佛已飄到了那個神秘的地方,黑色的山,黑色的村莊,黑色的大海。死色沉沉的海浪不停拍打著礁岸,淒冷慘澹的月光照在山的峰顛上,那裡是沒有人敢去的地方,凡是去了那裡的人,從沒有一個能夠回來。
宋湯臣的眼睛似乎已開始閃光:“不錯,就是你說的那樣,簡直是太傳神了!”
也許是酒精已開始在體內發揮作用,蕭郁飛的臉色舒緩了許多,淡淡地說道:“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我也會知道那個地方。”
宋湯臣點了點頭,一陣風從窗口吹了進來,所有人都不僅有了種不寒而慄地感覺。
蕭郁飛悠長地嘆了口氣,說道:“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我就是在那裡長大的,那裡就是我的故鄉。”
“你是在那裡長大的!”杜靜言和宋湯臣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
蕭郁飛的思緒似乎再一次回到了那段童年的歲月,目光顯得幽邃而深遠,幽幽地說道:“我就是在那個地方長大的,我的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那個靠海的村莊裡。我還記得我七歲那年,父母為了方便我念書,離開村莊到城了找了工作,然後便舉家搬了過去。而每到寒暑假的時候,我都會回到那裡,住上一段時間。”
說到這裡,蕭郁飛的嘴角竟微微翹起,有種由衷甜美洋溢出來。這個在別人眼中只有蕭瑟與落後的村莊,或許已是他這一生中最美好歲月,他繼續說道:“直到我念初二的那年,父親和母親都在一次車禍中離我而去。後來我考到了上海來念高中,每當我感到痛苦與孤獨的時候,都會回到那裡與祖父生活一段日子。可是後來祖父也死了,屋子和田都被親戚們分走了,之後我便再也沒有回去過。”
蕭郁飛的聲音越來越低沉,說到最後時已隱約有種欲哭悲戚。杜靜言再次將身子靠在他的胸口,將自己溫暖的體溫一點一點傳遞過去。
蕭郁飛深深地吸了口氣,儘量將神色顯得明朗了一些,說道:“不過關於山上夜前有鬼的傳說,的確已經流傳了許多年。據說開始還有許多不信邪的人,主動要求在夜間上山一探究竟,可是這些人都沒有再回來,之後便再沒有人敢不信了。記得高一的時候,那時我祖父還沒有死,我便回去過暑假。就在那個夏天,一支由大學師生組成的旅行隊伍來到村里,他們不聽村里人的勸告,堅持要在山上露營,結果便再也沒有一個人回來。”
蕭郁飛繼續說:“我還記得那個晚上下了很大的雨,第二天早晨雨停的時候,村里人擔心那些老師和學生,便結伴上去看。結果帳篷和行李都在,人卻一個都不見了,下山後立刻抱了警。十幾個警察找了三天三夜,最後終於在山崖下面找到了那幾十具屍體,總共四十六個人,死得一個都不剩。”
四十六個人,在一夜之間死得一個都不剩。即使是聽蕭郁飛在說,杜靜言的背脊也已開始一陣陣涼颼颼的,好像有一條蛇在背上爬:“那……那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