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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接著說下去:“最近局裡的人手十分緊張,要不是我前段時間因為車禍受了停職的處分,現在也一定忙得不可開交。而且苗曉白和柳燕的案子至今毫無頭緒,高強和小路又被定為自殺,所以警局方面的幫助是很難指望得上,一切都只能靠我們自己去查了。”
王小波歇了口氣,接著說:“據我估計蕭郁飛一定不想連累杜靜言,所以他很可能還是會回到學校,我就會繼續關注他們的一切行動,盡力找出那個躲在暗處的人。而劉大夫就盧嘵峰處著手,儘量尋找當年與盧嘵峰關係密切的學生,雖然這一點上有所進展的可能十分渺茫,但也總不能輕易放過,至於資料上,我會盡力給予你配合。”
“那我呢?”宋湯臣忙不迭問道。
王小波說:“宋兄的任務是最為至關重要的,而且也是最危險的,所以……”
“所以什麼?”宋湯臣問。
王小波說:“所以你若要拒絕,我也絕不會勉強你。”
宋湯臣“哈哈”大笑著說:“王小波,你什麼時候開始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的,有什麼事你儘管說出來好了!”
王小波依然遲疑了一下,說:“我想請宋兄到蕭郁飛家鄉的那個村莊去一次。”
他稍稍沉吟了下,繼續說:“現在的整個事件中,唯一能夠稱得上明確的線索,就只有蕭郁飛的家鄉。當初你在山中夜晚所見到的那些離奇恐怖的景象,我和蕭郁飛都相繼見到過,我想其中一定有著某些特殊的關聯。”
宋湯臣突然站起身,繞著四面的牆壁來回踱了好幾個圈,臉上的神色顯得異常冷竣而肅穆。
那晚的經歷對於宋湯臣而言實再太恐怖、太可怕,以至於之後的一年多之中,無論他多麼希望能夠揭開其中的奧秘,但卻始終未敢重沓故地。而今天王小波遽然提出這樣的請求,一時之間他竟陷入猶豫,無法決定。
他大約來回踱了十幾個圈,腳步才停了下來,重重地向著桌面拍了一掌,高聲道:“他娘的,去就去!大不了就是把老命扔在了那裡,有什麼了不得的!”
像宋湯臣這樣一個黃頭髮藍眼睛的英國人,竟然把罵娘的話都給憋了出來,王小波和劉惠芬頓時忍俊不禁大笑起來。
宋湯臣卻絲毫不以此為意,大聲說道:“你們笑什麼笑啊,英國人難道就不能罵娘了!王小波你說,我什麼時候動身!”
王小波此刻已收住了笑聲,神色再次認真了起來,他略略思索了一下,才緩緩地一字字說道:“當然是越快越好,但在大家各行其是之前,我還想先見一個人。”
宋湯臣稍稍征了怔,問:“你想見誰?”
王小波並沒有回答宋湯臣,他將臉轉向劉惠芬,說:“劉大夫,麻煩你將博士請來見我!”
博士通常就是指擁有博士學位的人,像這樣的人全世界就算沒有一千萬,也該有一百萬。但王小波所說的“博士”卻顯然並不是這個意思,他所說的“博士”是一個人的名字!
宋湯臣並不認識博士,可是對於看人,他卻絕對有著第一流的水準。當他第一眼看到博士的時候,竟不有自主地楞了一下。
博士的身材十分高大,活脫脫就像中國古代俠義小說中豪俠的形象。頭髮亂糟糟地披散下來,將臉遮住了大半,可是頭髮後面那雙虎目中迥然的神采卻絲毫不曾被掩蓋。這種神采不僅豪邁得讓人折服,更有一種仿佛能將任何人的心靈都看穿的睿智與深邃,無論在任何地方,這樣的一雙眼睛都絕對是獨一無二的。
他雖然還不曾說一句話,但宋湯臣已知道他絕不是一個普通的人,甚至已從心底里油然而升出一股熾烈的景仰之意。
博士人還在門口時,屋內便已聽到他聲震屋瓦的朗朗笑聲,他大步走到王小波的面前,說道:“我聽說蕭郁飛今天便可以出院了?”
王小波點頭,說:“我根本沒有任何理由繼續將他留下來。”
博士負著手走到窗前,秋風吹進來,將他那一頭亂髮也吹了起來,露出一張稜角分明充滿剛毅之色的臉來。
博士舉目眺望著對面樓的病房,他的目光仿佛可以看透了那片牆,看到裡面正在辦理出院手續的杜靜言和蕭郁飛。
王小波苦澀地笑了下,說:“蕭郁飛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博士略略揚了揚眉,緩緩說:“我和他相處的時間太短了,甚至我還沒有足夠的時間去了解他。”
王小波說:“但是我卻相信,你一定有辦法讓他明白那些,他應該明白的道理。”
博士的目光似乎飛得更遠了,就像是已到了遙遠的雪山之顛,連他的聲音也仿佛變得遙遠而幽邃:“他是一個聰明的孩子,我相信他現在至少已不會繼續為那場發生在四年前的死亡而自擾,你的安排並沒有白費心思。”
如果蕭郁飛真的能夠從幻覺的陰影中走出來,這無疑是一件十分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是王小波此刻的眼中卻絕沒有一絲愉快的意思,有的只是更深的憂慮。他幽幽地說:“經過了這麼多的打擊和折磨,蕭郁飛現在的精神已變得十分脆弱,如果繼續有人死去的話,我擔心他的神經會承受不住。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我們不想把他送進這裡長住恐怕都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