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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月笑而不語。
林青山的舊友,客套起來差不多都是類似的說辭,至於交情……也不知真假,真要拿這些人到林青山面前去問個究竟,多半也就是得一聲冷哼。
所以,這種情況下,彌月都是聽著就是了。
南長生伸手指了指那一對師徒面前的幾樣東西,笑呵呵的說:「既然是老林的徒弟,水平不用說了。你來看看這幾樣東西。」
這都把林青山的名字祭出來了,彌月想推脫也不能了。這種坑不想跳也是要跳的,要不然,難道讓人在背後嘀咕「林青山不會教徒弟,一個個的水平都不行」嗎?
原來坐在那裡的師徒倆起身,移到了下首。那位剛發表了鑑定結果的年輕人大約是見彌月比他年歲還要輕些,擦身而過的時候,還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嗤笑。
彌月假裝沒聽見。
這種程度的挑釁,他向來是不理會的。
不管啥行業,要出頭靠的都是能力,而不是看誰叫囂的厲害。有的時候,還沒亮出本事就在那裡張揚,是要讓人笑話的。
彌月在那青年人的座位上坐了下來,荊榮動作快一步,挨著彌月坐下了。習爍作為菜館的老闆,不好放下\身段去跟自己的客人搶椅子,只好沉著臉在他們身後站住,留神打量彌月的動作。
南長生喜歡到習家菜館來喝湯,這些天已經連著有幾撥人跑來跟南長生套交情。南長生大概也是被煩的夠嗆,就想出了這樣一個辦法,算是對前來自薦的選手進行一輪篩選。
因為他拿出來考校的題目都是瓷器,有完整的器具,也有殘片,零零碎碎各個年代的都有。習爍就猜測這些人想要謀求的差事,十有八\九也是跟瓷器有關的。
習爍知道荊榮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荊家喜歡收藏的也就是他爺爺。但他竟然跟這一行里的人走這麼近,習爍也有些好奇了,想知道這位小彌先生到底是什麼來頭。
習爍剛往前湊了湊,就覺得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從他的胳膊下面鑽了進來。他低頭一看,原來是彌月帶來的那隻毛猴子。
毛猴子小心翼翼的抬頭看看他,見他沒有什麼多餘的舉動,就放心地湊到了彌月的身旁,像個乖巧聽話的小孩兒似的挨著他的胳膊站著,也不搗亂。
習爍就樂了,覺得這位小彌先生挺有意思,把寵物馴得這麼好。
彌月從口袋裡翻出手套戴上,十分小心地將幾片殘瓷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又調換了一下位置,擺出了一個大約的形狀。
「是個膽瓶。」彌月低著頭,檢查瓷片的茬口和釉色,「應該不是唐晚時期的東西。」
剛才做過鑑定的那一對師徒臉色就有些不好看,年輕的徒弟忍不住出言譏諷,「你這隨便扒拉扒拉就能看出不是晚唐的?可真能耐。」
彌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前年六月,我跟我們所里的四名工作人員被借調去了S省博物館,協助進行晚唐時期一座公主墓的發掘。當時我負責的,就是隨葬品中的瓷器的整理和修補。」
年輕徒弟臉色一僵。
彌月覺得他有些要故意找茬的意思,就耐心的把話說清楚,「就以唐朝來說,唐初定窯瓷的胎質還是比較粗的,胎色泛青灰。到了唐中晚期,製作工藝,包括胎土的淘洗方法都有所改進,胎質開始變薄,色澤漸漸偏白,釉質也更加細膩潔淨。」
荊榮坐在他身旁,薄毯上的幾塊瓷片也比旁人看得清楚。不過,彌月所說的什麼偏灰偏白的,他是看不出來的,就覺得……彌月這小子還挺厲害。
彌月拿起一塊殘片示意大家看上面的釉色,「年代不同,積釉處的顏色也有區別。這一塊顏色偏灰,胎質也欠輕巧,應該是唐初的定窯瓷。」
年輕徒弟還要反駁,卻見彌月將薄毯上的幾片殘瓷拼在一起,讓瓷片上零碎的花紋勉強拼出了大致的輪廓。
彌月轉身,見大毛乖乖等在身旁,就沖它一笑,「乖,把我的背包拿過來。」
大毛乖乖地從習爍胳膊底下鑽出去,跑到門邊的椅子上,抱起彌月的背包又跑了回來。
彌月摸摸它的腦袋,接過背包,掏出包里的速寫本和筆,翻開空白的一頁,開始畫起圖畫來。
彌月畫的是古代瓷器上常見的花紋。上下兩個圖案,有相似的地方,但仔細看卻能發現是兩種不同的圖案。
「這兩個圖案是不一樣的,大家可以對照一下。」彌月示意大家看碎瓷片拼起來的那個大概的圖案,「我畫的雖然簡單了一點兒,但是應該還是可以看出來的。上面這個是忍冬紋,下面是卷草紋。」
茶桌周圍的腦袋都忍不住湊過來,拿薄毯上碎瓷片拼湊起來的圖案和彌月的速寫本來比較。
「瓷片雖然碎了,也缺了一部分,不過仔細比較還是可以看出來的,瓷片上原來繪製的圖案應該是忍冬紋。」
荊榮聽得一頭霧水,「什麼……紋?」
「忍冬紋。」彌月說:「東漢末年出現,流行於南北朝,隋朝時也有使用,但到唐朝之後,漸漸被卷草紋所取代。唐中晚期的瓷器上最常見的圖案是卷草紋。所以,我個人覺得,忍冬紋的膽瓶,與唐初期的特徵是相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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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遇到一隻老狐狸~~~
第29章 擋路 那像是一種隱晦的、不露聲色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