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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虎知道他這是要離開清水鎮的意思。他暗暗咬牙,腮幫子都因用力而微微鼓起,「我若是不同意呢?」
「那咱們就耗著,看誰耗得過誰。我呢,就當提前在鎮上養老了。至於你,」彌月掃一眼王小虎的手腕,目光又回到了王小虎的臉上。他臉上仍是一副笑微微的模樣,一雙大大的桃花眼中卻沁出寒意,「你就預備著給你王家的人一個一個的……收屍吧。「
彌月離開海鮮酒樓之後並沒有回酒店。
他在酒樓旁邊的一家雜貨鋪子裡賣了一籃子鵪鶉蛋,一籃子雞蛋,提著去了鎮子南面的樹林。
樹林臨河,鬱鬱蔥蔥的一大片,一直綿延到了遠處的山腳下。因為樹林太密,通常鎮上的人都不會往深處走。
彌月兩個胳膊上挽著竹籃子,一隻手還要空出來打手電,摸進樹林沒多遠就走不動了。這裡距離大路還近一些,再往裡走,樹木越發茂密得插不進腳去。
他好容易找著一片巴掌大的空地,將兩個籃子放下,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了那條小綠蛇,直接將它丟在了裝著鵪鶉蛋的籃子裡。
「吶,夠你吃一陣的了。」彌月伸出一根手指,在它背上輕輕摸了摸,「天晚了,買不到新鮮的肉,再說那東西也不好放。我又不能在這裡久留……下次路過,再請你吃肉吧。」
小蛇歪歪頭,沖他吐吐舌頭,「這就很好啦。」
彌月莞爾,「謝謝你。要不是有你幫忙,我這一腳踏進清水鎮容易,出去怕是就難了。」偏偏清水鎮還是必經之路,不得不來。
小蛇沒搭理他這些牢騷話,它張大嘴巴正費力地吞吃一枚鵪鶉蛋。
彌月看著它,眼睛裡帶了幾分憐意,「你知道嗎?我們人類有一本書,叫《聊齋志異》,書里有一個故事,是說有個雜耍藝人養了一條蛇,叫二青。二青又聰明又懂事,特別乖……你要是我的二青就好啦。」
小蛇吞下一枚鵪鶉蛋,費力的從籃子上滑下來,在泥土地上扭來扭去。
彌月看的想笑,又覺得可愛的不行,「你看你這麼一張小嘴巴,雞蛋肯定是吃不了的了。那些就留給你的朋友們吧。」
小蛇扭來扭去的,終於碾碎了肚子裡的鵪鶉蛋,像是舒了口氣似的甩了甩尾巴尖,細聲細氣的回了他一句,「不算什麼,你就別客氣啦。」
話說,從來沒見過能聽懂它說話的兩腳獸,它也稀奇得很吶。
彌月還在那裡絮叨,「林子裡雖然涼快,時間長了,蛋也會壞的,要抓緊吃……」
小蛇聽的不耐煩,晃晃尾巴尖開始攆人了,「趕緊走吧,不是說還要去見什麼目……目擊者嗎?」
彌月這才依依不捨地跟他的小朋友告別,拐去了樹林的另一側。
在他身後,小蛇軟綿綿地躺下來,愜意地扭了扭身體,感慨的吁了口長氣,「真是個囉嗦的兩腳獸呀。」
囉嗦的兩腳獸穿過樹林,再往南邊走,樹木漸漸稀疏。路邊的一片空地里,停著他從靈犀山上開下來的那輛舊皮卡。
因為擔心遇到雨天,車後的貨斗都加了密密實實的防雨布,邊沿處也都固定得非常結實。車旁邊也不知哪裡來的一群野狗,正開會似的圍聚在那裡。看見他過來,從裡面鑽出一頭禿了尾巴的大黑狗,顛顛地晃著尾巴迎了過來。
彌月走到近前,彎下腰摸了摸它的腦門,「有人過來嗎?」
大黑狗汪嗚汪嗚的叫起來,「有!還有兩個壞小子想拿肉包子把我們引走呢!」
彌月不由一笑。
異於常人的天賦讓他從小就覺得動物遠比同類來得更加可靠。尤其是出門在外的時候,他寧可相信萍水相逢的動物朋友,也不敢相信笑臉迎人的同類。
因為他這份兒疑心,在靈犀山上的時候,他的師兄弟們還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非友。展開來讀,就是非人之友——只要不是兩腳獸,漫山遍野的飛禽走獸都能成為彌月的朋友。
他的老師林青山卻從不拿這一點來打趣他。如果師兄弟之間玩笑開得太過,還會出言制止。有的時候,彌月覺得他師父很有可能是知道些什麼的。
當然,這一點猜測他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去證實。
大黑狗還在汪嗚汪嗚的叫喚,「還給你找到了線……線索!」
彌月精神一振,「什麼線索?」
大黑狗示意他往旁邊的樹上看。
就在他停車的不遠處,有一株頗粗壯的果樹,樹幹有成年人的大腿粗細,最低的枝杈也不過與彌月的個頭平齊,茂密的枝葉向周圍伸展開來,夜色中看去頗有氣勢。
彌月不知道大黑狗讓他看什麼,觀察半天才在樹枝的陰影里看到了兩對黃瑩瑩的眼睛。
彌月遲疑的往前走了兩步,「是……貓嗎?」
黑影被發現,倒也沒有瑟縮,大大方方地邁著方步沿著樹枝朝著彌月的方向走了幾步,來到了月光之下。
原來是兩隻老貓。
這兩隻貓都是成年的大貓,大概一向吃的不錯,看上去有種膘肥體壯的感覺。不過順著樹枝走了幾步,彌月都有些擔心樹枝會被它們這彪悍的體重給壓斷了。
彌月下意識的伸手想扶一扶,手抬起來又放下了。他知道一直在野外遊蕩的野貓對於人類通常都是很有戒心的。
兩隻貓停下腳步,有些憋屈的在樹枝上蹲坐下來,貓瞳中帶著戒備的神色望著面前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