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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看著,突然有人語聲,青離想跑也來不及了,連忙俯身躲在一塊碑石後,一聽之下,卻是嚇了一跳。
那聲音在宴席上聽過,一個是眼神陰森的西護法吳銳,一個是表情冷峻的北護法王寧。
“老夫聽說,苗依前段去了趟鎮上的錢莊,當時錢莊的銀兩都不夠了,還是現去更大的莊子挪的錢。看來少說是成千上萬兩的銀子了,這會兒,好像沒賑濟的事吧?”一個聲音冷笑道。
“看來她果然是雇用刺客了?”另一個應道。
“平日裡大伙兒都看出韋昭偏著苗娜,也難怪她下手,畢竟韋明右使的下場大家都知道,只是,她未免太急了一點,多掙兩年,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吳銳捋著短鬍子,道。
“以為自己不動手,雇刺客就神不知鬼不覺了麼!”王寧冷哼一聲。
“正是正是,老夫早看苗依那丫頭野心大,道行淺,必自招禍端。”吳銳呵呵冷笑,又道,“先不說這個,倒是我等被她害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坐了二十年的位子,挪了恐怕不慣呢。除非……”
“除非,左使也出了意外?”年輕一點的笑道。
“噓,這話可不敢隨便說喲!”
“怕什麼,這裡沒第三雙耳朵。”王寧道,又尖刻地笑起來,“倒是周蒙那廝,大概可以繼續做他的東面首。”
“賢弟勿聽那些小人胡嚼,左使與東護法不過是教友之交,何來風流韻事之說?”
“吳兄說的,自己可信?”王寧眼睛狡黠地閃動。
西護法大笑起來,半晌,道,“還真是教風日下,什麼人也能做聖女了。賢弟你何不去舉發此事,正本清源,也為自己博個功名?”
“吳兄真是世上少有的聰明人,若萬一是空穴來風,這誣害左使的罪名橫豎也落不到吳兄頭上去。”王寧亦笑著回道。
吳銳臉色一變,尷尬地嘿嘿笑了兩聲。
二人是邊走邊說,不一會腳步已經漸漸遠去,話音也隨風飄散,聽不清了。
青離心中卻餘波翻滾,從這些言語中可以得知許多信息,她試圖把它們串成一條完整的鏈子。
根據他們的話,首先,小沐是右使請來的,但要殺的是左使還是韋昭還是其他什麼人,並沒有透露出來。
其次,鑑於聖女大概沒有精力再選拔與培養弟子了,苗依死後,苗娜應該被很快宣布為繼承人。那麼,就像西護法所說的,一朝天子一朝臣,護法的位置大約會很快更迭。
唯有一個人例外,就是東護法周蒙,那外表儒雅的倜儻男子。
而這豁免的特權,像外頭許多齷齪的交易一樣,來自於肉體關係,尤其諷刺的是,跟一個即將得到聖女封號的人……
那麼,難道其他三位護法會乖乖這麼坐以待斃?
青離笑嘆,真是有人處就有江湖,這看似冰清玉潔的教中,原來也有這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東西。
正想著,身後突然一陣勁風,青離陡然一驚,來人必然武功不弱,然而她畢竟也不是白給的,一個嫻蝶穿花,側身飛起,簡潔穩便地落在一丈開外,腰間長劍同時出鞘,雙目炯炯怒視著偷襲者。
來人臉色稍微一變,不過馬上又恢復常態,長須飄動,呵呵一笑,“姑娘好俊功夫。”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那不是剛才正被談論的周蒙,卻是誰?
“不過姑娘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倜儻男子眼睛眯起,聲音也變得凌厲。
青離剛才是沒往心裡去想,這會兒回憶所見,一下明白過來,不由打了個冷戰。
“這是慰靈地,上頭你剛剛下來的,就是近月峰。”周蒙皮笑肉不笑,細聲細氣地慢悠悠說道,“近月峰上,兩名左右使一輩子只能上去一次,選上那個,就永遠不再是左使,落選那個,也沒辦法還是右使。平時,則只有本教的聖女,經沐浴焚香,滿月之夜,才能上去祭祀。即使是本教護法,僭越禁地也要受雷刃劈死,你說你一個閒人,隨隨便便就上去了,後果會如何呢?”
青離見他一雙細眼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心下已經清楚七八分。
周蒙看她不語,道是害了怕,於是笑道,“不過麼,這事兒只要我現在不聲張,就過去了,這人哪,不光得漂亮,還得聰明……”
說著,他甚至伸手想來捏青離的下巴,青離一擰身閃過去了,笑道,“護法大人想聲張便聲張吧。”
“你不怕麼?”周蒙手停在那裡,眼裡閃過疑惑的神色。
“有護法大人陪小女一起受雷刃之刑,小女不勝榮幸之至。”青離語氣極盡譏諷。
周蒙整個一震,半晌,強笑道,“不知道姑娘在說什麼。”
“只要知道自己身上有紫檀煙味就行了。”
男子再也笑不出來,本來很顯氣質的長須抖得跟山羊鬍子一樣。
“別費力氣去摸暗器,讓人看出來就不算暗了。”青離又笑。
男子的手又停在了腰間,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半晌,狠狠擠出一句,“今兒算你命大,不過,勸你還是趕緊離開這裡,不然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青離撇撇嘴,把手上兩枚閃著寒光的鋼釘收回袖中,扭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