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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下班的時候下起了大雨,我冒雨急急的往家裡趕,傘根本無法遮擋瓢潑似的大雨,當我來到樓洞的時候,渾身已經濕透了。閃電把樓廊照的忽明忽暗,我趕緊上樓。走到三樓的時候,我發現,那門底逢里出現了久違的光,那光緊貼著地面向我射過來。
難道裡面有人?我問自己,就在我遲疑的時候,我發現從門逢里擠出了一隻手,一下抓住了我的腳腕,那手在閃電的青光下,白歷歷的,只有骨頭沒有皮肉。同時伴隨著女人的嗚咽,我嚇的寒毛豎立,急忙往樓上跑,但那隻手死死的抓住我的腳腕,讓我舉步為堅。我用傘使勁向抓我的手打去,只聽喀嚓一聲,手從腕部折斷,拉長的手臂一下縮回門逢里,但手依舊留在我的腳腕上,還不時的順著我的腿向上移。我用傘尖去撬向上移動的手,在我的用力下,手指一個一個跌落到地上,瞬間沒入水泥地面。當我將最後一個手指撬掉時,手掌已經移到我的膝蓋,我輕輕一推,沒有手指的手掌,從我的膝上落入地面。
我失魂落魄地來到家門前,從衣兜里拿出鑰匙,但怎麼也不能插進鎖空,忽然門慢慢的開了,我大吃一驚,忍住心跳走進去。屋裡漆黑,窗戶全部都打開了,風夾雜著雨點魚貫而入,窗簾如帆如幟,動盪飄搖。一道閃電划過,我發現窗台上蹲坐一人,黑色的斗篷被風鼓起,好象要向我飛來,紅色的眼睛,發著獸光。我扭頭向臥室望去,發現床上躺著一個人,是個女人,一身雪白的睡袍,頭髮長而彎曲垂落在床邊,我緩步走過去,床上的人直直的立了起來,站在床上,白色的睡袍沒過腳,頭髮把臉全部遮蓋了,衣服和手臂筆直的下垂著,一隻手臂長,一隻手臂短,長的手臂到膝,而且沒有手。
一道閃電划過,我發現她的眼睛是兩個空洞,空洞的深出似有亮光一閃,馬上被長發遮蓋了,有個聲音在空氣里流淌,還——我——手,還——我——手,聲音是飄忽的,一個黑影從我的身後飄來,我一側,窗台上的黑衣人,站在我的對面,他面色慘白,眼睛與嘴角都在流血,紅色的血絲從一個嘴角流向另一個嘴角,血絲也使他的眼睛看上去象雞腹中取出的卵。他的脖子有一個洞,有五分硬幣大小。透過洞,我可以看到身後白衣在飄動。
他神出手指,黑色的手指只有黑色是骨頭,他把手指伸向我的眼睛,他的聲音從喉頭的洞空里發出,快——來——送——死,我急忙閃身躲過,衝出家門,然後把門重重的帶上了。
就這樣,我一夜沒有回家。第二天晚上,當我和小蓉再次回家的時候,發覺一切如初,窗戶還是完整的關著。睡覺時我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訴了她。小蓉看上去沒有絲毫恐懼。她說:“世界上本來就是有鬼魂的,當某個鬼魂找到適合自己的替死鬼時,他(她)就會附體而生,而你就是被選中的之一,要不是你的八字硬,昨晚可能就當替死鬼了。”我一陣緊張忙問:“那我該怎麼辦?”小蓉說:“別怕,你這人天生就不懼鬼,讓我來想想辦法吧。”
後來,小蓉脫光了衣服鑽到我的懷裡,在我的耳邊輕聲說:“親愛的,今晚我想了”我說不行,我昨晚的事情還沒緩過勁來,一點情緒也沒有,小蓉吃吃的笑了,用手在我的下面使勁抓一把說,膽小鬼!她的笑聲聽起來很怪。
三天後是星期天,同事小馬告訴我,他的爸爸去世了,讓我幫忙去抬屍。我答應了。在單位都知道我膽子大,我給許多死人淨過面,穿過衣,把他們放到小滑車上,親手送入焚燒爐,看著熊熊的烈炎將屍體包圍,看焚屍員用長勾,翻弄燃燒的屍體。慣了,也就習以為常了。
醫院的太平間在住院部大樓的地層,安靜的讓人窒息,我們六個人的腳步聲,聽上去象千軍萬馬,震耳欲聾。裡面的頂棚有一個青紫色的燈,發出冷冷的光,把我們的臉照的沒有半點血色——灰中帶青。據說這樣的燈可以殺菌,但它的視覺效果是滲人的。小馬開始辦理手續,我開始打量四周——設施現代,空間很大,不象我常見的那種平房,能讓人想起底下停車場,左側是用欄杆圍起的空地。我的對面和右側是冷藏室,有二十四個停屍位,都是抽屜試的,用不鏽鋼製成,象我們在大飯店廚房經常見到的冷櫃差不多。我想像這些抽屜里一定躺著冰冷死者,他們的渴望與夢想,也隨之凍結在著狹窄冰冷的空間裡了。
忽然我的左側發出噴水的聲,急促有力短兵相接,水在四濺。我順著聲音走過去,發覺左側用欄杆圍起的空地上,一個管理員正在用水噴地上的一個肉球,肉球有吹起的大號的氣球那麼大,能很清楚的看出是肉的。我問管理員,這是幹嗎。他扭過頭來,把口罩向下拉了一下,說:“化凍”,我又問,那是個什麼東西?他沉穩的說:“是人,前幾天讓車給壓了,是半夜發生的,當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在馬路的中間躺了五個多小時,不知有多少車從他身上碾過,所以,他送我們這裡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用塑料帶,裝著全是肉,我們就直接給凍起來了,已經一個多月了。明天死者的家屬要來看,我們負責組裝,哎,麻煩!”
我一陣噁心,快步離開了那裡。這時小馬已經把手續辦好。當我們抬著屍體上樓的時候,我們身後傳來管理員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