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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性格一貫四平八穩,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口頭禪「沒事」跟隨她許多年。以前也就算了,可今天她,今天她從火場兩度死裡逃生, 左手臂被燒出一大塊血肉模糊的傷,觸目驚心。
護士替季清和上藥時,他一直在旁邊看,護士告訴他她這是深二度燙傷。那刻燙傷她的火好似穿越時空,燎燎烈焰像吃人的獠牙,也將他的手臂啃爛。
她總是這樣,總是這樣。
總是沒事,沒事,沒事。
可明明都傷成這樣了……
如果那兩次在火場裡,她有什麼意外的話,那他——白嘉樹已經不敢再想下去,極深的後怕與失而復得將他席捲。
她總是這樣,總是這樣。
他眼眶的紅意又加深一圈,季清和此刻剛醒渾身疲乏,用盡全部的力氣抬起右手,摸了摸他的眼睛,聲音溫和地和他說:「如果你離開我,或者生氣,就是『有事』。」
「不要以為說些好聽的話我就能消氣。」
他嘴上這樣說著,像並不買帳,但心內已漾起一圈圈深深淺淺的漣漪。
「我是說實話。」她說,然後問他:「你什麼時候過來的?」她看向窗外,天空已翻起魚肚白,朦朦朧朧的藍色,再轉頭,有些擔憂地問白嘉樹:「糟糕,我昨晚沒赴約伯父伯母是不是很生氣?」
「你被送到醫院的半個小時後,我來的。」說來很巧合,那時他剛結束一個會議,準備給下屬打電話談事宜時,卻誤撥給了季清和。電話很快被接通,卻不是季清和的聲音,而是她助理的,詢問原由,這才得知季清和燒傷住院的消息,他慌張地迅速放下手頭所有公務,飛奔來醫院。
白嘉樹沒什麼好氣地看她,說:「是的,他們氣死了,讓我過來照顧好你,等你康復了再將你抓去給他們負荊請罪。」
「嗯,好的。」
季清和乖乖地點頭,難得的順從的樣子。
她面容帶著病中的憔悴,因為久未服水,嘴唇也幹得起皮,種種模樣都足夠他心疼。不忍再責怪她,倒了杯水餵她喝下,問她:「我去給你買早飯?」聲音都軟了很多。
「好。」
他的手托著她的臉,溫熱的掌心令她不由自主用頰邊蹭了蹭。
白嘉樹很快回來,提著一堆早餐。她一隻手輸液,一隻手還被裹著木乃伊,完全就是「殘廢人士」,只能依靠白嘉樹來餵。
他嘴裡雖然是冷硬的話語,動作卻很柔和,將麵包掰成小小的幾塊,輕輕地喂,好像在照料一個國寶級別的易碎品。
季清和看見他的臉上不自覺透出的倦意,和他說:「你是不是守了我一晚?回去休息吧,我找曼曼她們來就是的。」
白嘉樹卻置若罔聞,自己咬口三明治,又抬手去餵她喝水。
「沒事,等會兒你吃完,我就坐在沙發上睡會兒就好。」他說:「我不想走。」
他下定決心的事誰也別想勸動,季清和太清楚白嘉樹這執拗的屬性,沒辦法,只好順著他。
將早飯餵完,他半倚進病床旁的皮沙發上睡著,身上就蓋著一件薄西裝,真擔心他感冒了。沒多久,為季清和換藥的護士從外進來,看見白嘉樹沉睡的樣子,她邊為季清和換輸液瓶,邊笑著小聲和她說:「季小姐,昨天給你換藥的時候,你都沒哎聲,你男朋友卻緊皺著眉,咬著牙,好像也被燙傷了的樣子。」
護士還和她說:「他照顧你一天一夜,都沒有合眼過。你經紀人勸他先回去,他怎麼都不肯,說,一定要等到你醒來。」
她複述時季清和甚至能想像出白嘉樹那刻的模樣,沉著眉,目光直直地看著她,眼神執著。想著,她偏過頭去看一旁已入睡的白嘉樹。
這是他們相識這麼多年來,她受傷最嚴重的一次,又是從火場裡兩進兩出,不知道小林那個誇張狂魔是怎麼給白嘉樹複述的,竟讓他後怕成這樣。
她心中儘是柔軟。
可憐小白。
護士小姐朝她眨眨眼,說:「你男朋友真好。」
季清和莞爾:「是啊,他太好了。」
傍晚時分,付可今與符遠南聞消息也趕來醫院。在見到季清和躺在病床,付可今的神情已快穩不住,再又見到她手臂的傷,她更是哇地一下哭出聲,趴在季清和的病床邊:「清和,你該不會是殘了吧?」
白嘉樹抬手指著門,森冷的語調:「出去。」
季清和笑著,和付可今說:「沒,」她頓了下,「沒有,醫生說好好修養就好,不是很嚴重。」
付可今垮著臉,問:「那會不會留疤啊?」
「要看之後的恢復情況。」季清和說。
安慰了許久,付可今的心情才漸漸平復。
想起在來之前,她所得知的消息,此刻看著面前的季清和,付可今嘖嘖地感慨說:「竟然敢跑進火場救人,清和,你俠女屬性至今仍熠熠發光啊。」
說到這,季清和問身邊的人:「文纖纖怎麼樣了?」
第60章 蘋果
「女俠放心吧, 她沒事,現在躺在您隔壁的病房正睡得香甜著呢。」付可今扭著臉, 語氣不怎麼友善,幾乎可以用陰陽怪氣來形容。
符遠南在旁聽著,輕皺著眉嘖了聲,手碰了碰妻子。
付可今不耐煩地將符遠南的手拍開,冷哼著說:「我為什麼不能說?文纖纖和文宋明明就在隔壁病房,竟連來都不來看下清和。好歹清和也是救命恩人,一句謝謝總要說的吧?!」付可今見季清和一隻手被繃帶纏繞著, 另一隻手又被針扎著掛吊瓶,雙手都被困住在這小小病床上, 無法動彈,心中怒火愈盛,提高分貝罵:「文纖纖還沒恢復好, 好,我暫且不罵她。但文宋那雜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