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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和:「南苑北門。對,是在江淮路。」
她一邊往前走,偶然聽到遠處有人在說話。她探眼望去,樹叢遮擋住視線,只能模糊看個身影,但可以聽見人聲。那邊站著兩個男人,其中一位正在打電話:「是,停了會兒車後就再也啟動不了,可能是電池的問題,或者是車內線路漏電。」
冬夜裡車突然無法啟動?
夠倒霉的。
但倒霉的不止他們,電話里司機後知後覺自己走錯路,和她道歉:「季小姐,再多等一會兒,我馬上就到。」
季清和應了聲好,掛了電話。
冷風颳過她的臉,有些刺痛,她邊走,有些後悔。早知道就在付可今家中待久些,也不至於淪落到現在被冷風吹。
走出小區,季清和找到菸灰柱,站在旁點燃煙。晚風颳斷她幾次火焰,點了幾次煙才燃。冬天不利抽菸者,她想。
不經意地抬眼一看,不遠處小區大門走出一位年輕男人。他正說著電話,手握著一個空瓶,視線在四處慢慢逡巡,像在找垃圾桶。
「車還要多久到?」
她聽見他問。
季清和身邊的菸灰柱緊挨著垃圾桶,很快,他也發現。一步步向著季清和邁來,但路途到了中間,步伐卻戛然頓住。
因為他發現了季清和的存在。
而彼時的季清和,也終於看清了年輕男人的樣貌。原來是白嘉樹。
他們的距離很近,十步之遙。四目相望之時,彼此都是一滯。
最先反應回神的是白嘉樹。他半垂下眼,結束與她的對視,停在原地幾秒後,忽然轉過身,繞著原路走了回去。
季清和凝眸看著他手中握著的空瓶,猜想他應該是放棄了她身側的垃圾桶,要去另尋一個。
捻滅煙時,看著菸頭忽閃的紅光一點點湮滅成黑色,她心中想,白嘉樹現在對她的所作所為,是不是就是那五個字:
避之如蛇蠍。
避到見到她連垃圾都不扔了。她何止是蛇蠍,是魑魅魍魎。
想著,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男聲。
「借過。」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話語。
季清和一愣,回過頭,竟然真是白嘉樹。他沉著臉,在她毫不掩飾地直視下,臉色逐漸有些不自然。於是,他又重複了一遍:「借過。」
季清和瞭然了。
他沒找到垃圾桶。
季清和不再像上次一般戲弄他後才給他放行,這次倒是爽快。一面將菸蒂扔進菸灰柱,一面側過身,為他讓開路。
白嘉樹收緊了神態,肩從她身旁掠過,逕自走到垃圾桶前。
而一旁的季清和煙抽完了,也不走。她半倚著牆,雙臂環抱在胸前,站在一旁看他。
空瓶丟進鐵桶,發出幾聲悶悶的哐當響。
白嘉樹的身形停在原地幾秒,察覺到那道視線仍未收斂後,他神情不豫,偏過頭看她。「在看我笑話?」
季清和挑眉,「我還以為你只會說『借過』。」
白嘉樹收回視線,沒回她。
不等他們再說話,突然間,天空開始飄起雨。說來也奇怪,為什麼每次他們見面就要開始下雨。
好像是老天對舊情人重逢特殊饋贈的禮物。
但這次雨勢比上次更甚,來得突然又大,方才淅瀝的小雨逐漸轉凶,眨眼間,季清和的發已被淋濕。
她用手抵在額邊,四處找著避雨的地方。突然,一隻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她聽見白嘉樹的聲音:「去那。」
兩人躲進一個屋檐。檐下是很窄的位置,他們只能緊貼著站著。
肩貼著肩,季清和側過頭一看,發現白嘉樹右邊的肩已全濕。她一邊擦著臉上發上的雨,邊從包內又翻出幾張紙,遞給他。
「擦擦。」
紙停在半空,卻許久不被他接過去。雨從外飄進來,打濕了紙巾的一角。
季清和直接將紙巾丟在他肩上,不再看他。過了幾秒,季清和察覺到身側的人動了,她的餘光看見他正在用紙擦掉大衣上的雨。因為挨得近,幾次他的手有碰到她,他便往旁又走了幾步。
忽然,一道閃電劃破夜空,刺眼的銀白張牙舞爪地覆在天上。伴著巨響的雷聲,季清和想起上次助理小林說出現閃電是因為她的渣男前男友正在發誓。
「今天又是誰在發誓?」季清和看著天,好奇。
身側的男人默了幾秒,說:「平行時空的你。」
「………」
季清和轉過頭看他。
這人,之前見到她半個月吐不出五個字,到了能諷刺她的環節倒是一個字都不放過。
白嘉樹不看她,目光直視前方,只留個側臉供她觀賞。
幾秒後,又有幾張紙遞到白嘉樹的面前。
他順著她的手,視線一路往上,最後停駐在她的眼睛。這也是重逢後第一次,他將目光駐留在她的臉上,無言地長久凝視。
「你頭髮,」季清和說,「全濕了。」
怕他又半天不接,舉著手累,不待他回話,她再次將紙往他懷裡一塞。說話間,她的手機響了,接通是司機的電話。
「季小姐,你在哪裡?好大的雨喲。」
季清和報了個身邊顯眼的建築物名字說給司機聽。
司機:「我看見你了,我在你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