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頁
美術館落座在雅湖一畔,開業那日群星璀璨,但這「群星」里,季清和默不作聲逡巡了四圈,也沒看見白嘉樹——那顆以往最亮眼的星星。
恰好,剛social完的付可今長裙款款朝她而來,堅硬的華麗盔甲在好友面前暫時落下。
「他媽的,今天累死老娘。」
季清和替她揉肩按摩,裝作無意地一問:「符遠南和白嘉樹怎麼沒幫你應酬?白嘉樹不是也投了股份嗎?」
「公司有事,符遠南處理完再來露面。至於白嘉樹,倒霉蛋感冒了在家臥床休息。」
季清和手一頓。
付可今因為按摩的停止,不滿地嘖一聲,回頭看她:「24號技師繼續啊,這麼懈怠,以後不會點你了。」
手上的動作繼續,她刻意將自己的語氣變得不經意:「他身體不是一向很好嗎?」
白嘉樹身體健康,認識這些年裡他連小病小災都很少,更何況是需要臥床休息的感冒。
「聽說他之前淋過一場雨就感冒了,他又一直沒在意,工作狂還跑去獅城出差,拖著久了就嚴重了唄。誒——24號技師,你怎麼又不摁了?你這種態度我是不會加鐘的……」
晚上季清和自己開車回家,過橋時,也不知是偏神還是故意,她開錯了路,那是去往白嘉樹家的路。
等紅綠燈的時候,季清和回憶那場大雨,滂沱得像要將江城淹沒。他在那樣的情景里,將她撿回家,自己也落了病。
欠白嘉樹債的筆記本上又可以添上她罪惡的一筆了。
她的車停在白嘉樹的小區路邊前很久很久。
抬頭往上數著,一層一層,終於數到他。只是他家裡沒亮燈,不知是睡了還是沒在家。
很想打電話問問他的情況,但又怕自己唐突,令白嘉樹感到冒犯。「原諒」之後他們的關係尚未確定,該以怎樣的身份去關心他,季清和不知道。
或者她也打電話給他,說你的什麼,你的什麼落在了我的車上?哎呀,他又不戴梵克雅寶。
接下來的幾天,都在思考著這個看起來沒意義,卻令季清和可以糾結很久的事。這糾結直到她聽助理說獅城似乎傳出了類似「非典」的傳染病,瞬間消無。
這消息至今一直未被證實或闢謠,不知真假,但也在網際網路上引起小小動盪。許多人都說是謠言,但萬一,萬一要是真的,萬一剛從獅城回來感冒加重的白嘉樹其實是染上新型傳染病……
季清和不敢再想下去,心一時間像被騰空在千米懸崖之上。
她想看他,就現在就此刻。
想親眼見到他是否還安好。
這件事成為季清和前去找他的動力,心中的擔憂占據之前全部的由於。她提早給工作室下班,自己驅車前往白嘉樹所在的小區。
這路她雖然來得少,但卻不知為何像輕車熟路,像來過很多次。
說來好笑,不止她自己對他家熟,別人對她也熟悉,例如白嘉樹樓幢里的保安。他不知道季清和的超模身份,但對她的高個子與脫俗氣質有印象,再加之她還是從白總家裡走出來的人,所以甫一見到她,便熱情打招呼。
季清和正愁著沒有房卡,打不開電梯的鎖,保安的來臨恰好解燃眉之急。
「哎呀,季小姐,這好說好說。」
保安為她摁亮白嘉樹所住的樓層。拿出電梯卡時,他與季清和聊起白嘉樹。
「白總今早氣色很差,他是不是生病了?」
連保安都注意到的氣色差,得差到怎樣的地步。電梯緩慢上升時,季清和一直在心中勾畫白嘉樹的樣子,越想她心情越惴惴地。
季清和摁響門鈴,等了大概兩分鐘,白嘉樹的家門才從里被推開。當她看見虛弱版的白嘉樹,面色難見的蒼白,一時怔神,半響忘記反應。
而白嘉樹看見突然到訪的季清和面色也一樣是一怔。
他剛才在監視器里看見季清和的臉,還以為自己在做夢。鈴聲響了三遍,耳朵聽得發暈發痛,他才確定這真是現實。
「你怎麼來了?」
他不敢靠地離她太近,兩人被凸起的門框分割成河東河西。
「來探病。」
相比他的小心翼翼,季清和顯得過於不在乎。
說著,她的腿往前一抬跨過楚河漢界,就要進到門裡。
白嘉樹卻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眉蹙出一個川字,語氣很不悅帶著生氣:「你瘋了?」他說:「你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現在是人人因為不知真假的SARS而人人自危的時刻,她卻這樣貿貿然不顧自己安危地趕來,還來看望感冒的他。
探病?不要命了。
可季清和完全忽略他的話,執著且毫不畏懼步伐走到他面前。兩眼相望間,她的手伸出,貼上白嘉樹的前額。
這動作來得突然,白嘉樹因為過分驚訝而忘記要反抗。他的神經集中在額頭,感受著她冰涼的手傳來的溫度,自己的身軀僵硬地貼在背後的白牆上。
相較白嘉樹緊張的神經,季清和的表現明顯更自然些。尤其是發現他並未如自己所預想的高燒後,她眉間隱蘊的憂慮漸漸散開。
還好還好,沒有發燒,「非典」排除50%。
季清和放下手時,白嘉樹才回過神來。如今被她的腳步逼著,緊貼著牆的姿勢著實狼狽,他總覺得自己被她非禮,面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