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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再弄丟白嘉樹,所以她選擇放下。
她將懷中的花束擺放至墓碑前,垂著眸說:「之前你送過我一束百合,今天我帶來你喜歡的向日葵。這樣,我們之間算兩清了。」
季清和抬頭看向碑上程臨的名字,沉默了會兒說:
「我不恨你了。」
「但下輩子不要再當我的父親了,你很不合格。」
她看著墓碑上自己的名字,上面用紅字刻著女兒二字。季清和表情很淡地笑了下,說:「我們做陌生人吧。」
季清和靠白嘉樹攙扶才起得身,半跪著久了猛地一起來她還有些頭暈。
白嘉樹站在她身邊,合掌朝程臨拜了三下。拋開季清和與程臨之間那些糾結前事,好歹他也是自己的老丈人。
白嘉樹闔眸,表情虔誠地跪在程臨的墓碑前。季清和站在一旁看,從這個視角望去,只能看見他硬朗的側臉,表情認真嚴肅。好像很難得見他這樣子。
餘暉被壓彎著緊貼地面,即將要重合。他們的身後突然傳來幾句說話,男女聲都有,白嘉樹回身往後看,瞧見不遠處走來兩女兩男。
左邊的女人面色哀戚,通紅的眼一看就是剛哭過,右邊的女人正安慰著:「姐,你別哭了。」轉過頭又朝身後兩個年輕男人說:「你們身上還有紙巾沒有?」
站在右側的年輕男人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紙,遞過去,視線在看見季清和後,陡然怔住。
另外三人在幾秒後也紛紛看來,皆相繼一頓。
倒是左邊的男人最先反應過來,朝他們略頷首,說,我是程雲凱。
季清和並未語,默了半秒,朝他點點頭。
那站在右側的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季清和,嘟囔一聲:「自己親爹走了,葬禮不來參加就算了,竟然現在才來祭拜。真是冷血。」
分貝不高,卻因這刻環境足夠安靜,成功飄進當場所有人的耳里。本就怪異的氣氛當下變得更緊張。
白嘉樹的神色冰冷,視線朝那女人瞥去。那女人明顯被他瞧得有些害怕,卻還硬著頭皮不肯示弱,補了句:「難道我說錯了?」
「插足別人的婚姻,破壞別人的家庭,搶走別人的父親,這些話你怎麼不說說?」
白嘉樹冷笑了下,看著她。
「嗯?」
「你——」
那女人一時臉被氣得通紅,還想說什麼卻被身邊的人止住。「王曉,別說了。」
這才不甘不願閉了嘴。
季清和循著聲抬頭,看見站在離她一米遠外的王夢,程臨的初戀情人,季姝最恨的人。
第52章 背面
王夢保養得當, 乍看上去竟好像比季姝還年輕,但季姝明明還比王夢小四歲。由此可見, 在那些季姝難捱又辛苦的日子裡,王夢是怎樣被程臨捧在掌心裡養尊處優著。
季清和越看心裡越難受,替季姝那布滿褶皺的雙手泛酸。她無言著,輕扯了下白嘉樹的衣袖,「走吧。」
他點下頭,冷著眼又乜了四人一圈,才牽起季清和的手, 帶她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兩人往山下行,剛走出一小段路, 身後又人在叫:「清和。」
是程雲凱。
他走過來,為姨媽王曉方才的話道歉。又說起程臨遺產分配的問題,季清和將自己律師的聯繫方式交給他。程雲凱捏著手機, 站在原地,仍未走。
季清和抬眼看他,「還有事嗎?」
面前的男人比她還要略矮几厘米,身形清瘦, 臉上架一副黑色方框眼鏡,面容因這幾日連著的疲憊略顯憔悴。
說起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即便他們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又緊密相連,季清和整個青春期都曾被迫成為過程雲凱的影子, 但這卻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在以往的認知里, 「程雲凱」總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符號,此刻他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季清和心中生出幾分奇異的感覺。
她不動聲色地上下多打量了他幾回,心說, 原來季姝在這世間最愛的孩子是這樣。
「沒,只是見到你來,為爸開心。」程雲凱臉上扯出一抹笑,一個晃神間,季清和好像從他臉上看到程臨的影子。他們長得真像。他說:「他臨走那段時間很記掛你,卻又不敢給你打電話,怕自己打擾,怕你不喜歡聽他聲音。」
季清和並未搭話,靜靜聽著。
「其實不止他離世前那段時間,這麼些年都是這樣的,他很想你,卻又不敢去看你,怕你厭惡,怕你討厭。」他看了看季清和,說:「直到那次確診了病情,他才鼓起勇氣見你,因為怕那次不見了,就永遠沒有機會。」
季清和臉上的表情倒沒有因為程雲凱這些話有任何傷慟,她淡淡睨他一眼,直白問:「你現在是在替他解釋?」
「不是。」他搖搖頭,略垂下眼,說:「我只是…很嫉妒你。」
季清和初時還以為自己聽錯,當她看見程雲凱黯然又認真的雙眼後,覺得到底是她在做夢,還是說他在夢裡?
程雲凱竟然嫉妒她?她曾經花光那麼長的時間都沒追趕上的程雲凱嫉妒她?
他是不是意識出現問題?
程雲凱默了會兒才開口:「他很愛你,這份愛要比愛我多出數萬倍。」
「他」指的是程臨。
隨後,程雲凱向季清和描述了一個她不認識的程臨。他口中的程臨嚴肅又少言,對他的關懷寥寥,父愛如冰山,暖情的一面寧願對季清和的照片展現,也不肯給程雲凱一個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