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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
季清和想起上次那一幕——白嘉樹問她下毒沒,她說忘下了,他聽後臉色黑如鍋底,全程都鐵青著臉不再理她。實在很好笑。
還記得他側臉硬繃繃的,頭頂澄澈的暖光打下來,映得線條更清晰。他生氣時就是這樣,沉著臉不說話,獨自悶氣。
說來,雖然那次他還有在鬧脾氣,但相較於他們第一次重逢時白嘉樹對她的視而不見,他們的關係確實緩和了許多。
可能吧,季清和笑一下,「可能確實算和平吧。」
「所以——」付可今問出心中這幾日一直想問的問題,她試探地看向季清和:「你和他現在是什麼關係?半個朋友?」
付可今用詞很謹慎,因為她知道,他們兩人之間,一個整囫圇的朋友關係鐵定構不成,半個朋友倒有可能。
前方玻璃映出後方白嘉樹半個模糊身影輪廓,季清和抬眼看了幾秒,之後不動聲色收回視線。
付可今發現她用詞也很謹慎,總是可能可能,像他們這段關係連朋友這樣的情分也充滿不穩定性。
「對了,我問你。」季清和想起來。
「你說。」
季清和直直看她,「去年我媽轉院去禾城的事是白嘉樹幫忙處理的?你怎麼都不和我說?」
藏了半年余久的秘密此刻竟被主人公方面掘出,付可今訝然之餘也羞愧,直接把鍋全甩給白嘉樹:「白嘉樹不准我說的呀!」
「那你也得給我透個風吧。」
當年她與白嘉樹分手鬧得那麼難看,似乎往後餘生都老死不相往來。卻沒想到多年之後,他竟又在她最需要幫忙時暗地裡搭了她一手。
如果不是上次張繼宇無意說出,她還真不知道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欠了白嘉樹這麼大一個人情。
付可今卻不以為意,大咧咧摟著季清和的肩膀,勸慰她:「沒事,都這麼久過去了,你全當不知道這件事就行。」
不知不覺他們已到一中校門前。
彼時學校正值寒假,校園內被一片寂靜籠罩住。他們被鐵欄隔絕在校門外,付可今手穿過鐵欄間的縫隙,指著一棟樓,說:「我們高三的時候就在那。」
說完,她又指另外一邊的矮房,「小賣部在那,看樣子沒換地。」
符遠南好笑地看她:「當導遊呢?」
付可今高傲地說:「本公主正在帶你走入我的青春,這是你的榮幸。」
「確實。」
符遠南摟住她。
「那是什麼?」
付可今的視線又被另一處吸引去。
那是校園內一堵翻新的牆,外層塗上白漆用精描的細邊框出一長塊凹嵌進去,裡面填著自一中建校以來的傑出校友。
索性那塊牆離校門近,隔著鐵欄也能看見幾個名字。付可今一眼就看見了季清和,小小方塊上列著她的照片,姓名,如今職業以及殊榮。
照片選得是某年她走的一場時裝周特寫,氣質清冷灑脫,美麗又英氣。
付可今摸著下巴,稱讚:「這照片選得不錯,獎勵王遷一百根頭髮。」王遷,他們曾經的班主任,如今一中校長,著名禿頭。
突地,付可今在清和照片旁又看見一個熟悉面孔。
「好像還有一個我們班的,就在清和照片旁邊。」
那是個男人,可惜此刻光線昏暗,她又有些近視看不清楚他的名字。於是她用手肘碰了碰身側的白嘉樹,他視力好。
「白總,幫我看看清和旁邊那人的名字。」
本一直閒散倚靠在校門邊的白嘉樹,漫不經心地抬眼望前一瞥,視線在定格住那人的名字後卻忽然一怔,之後久久不語。
付可今不懂他為何突然沉默,又用手肘碰碰他。
「說啊,叫什麼啊?」
白嘉樹眼神又恢復成一片淡漠,他平緩地念出那人的名字:
「王家舒。」
這次換付可今怔住,她整個人貼在鐵欄上,渾身僵硬著連動都不敢動,更不敢看白嘉樹,像是闖了大禍。
站在一側的符遠南和季清和,也因這忽然的一出皆愣怔在原地。無人再出聲,夜寂靜又悄悄,冬季的低溫像將此刻的氣氛和時空一同凝固住。
第17章 星星
「再晚些店就要關門了,你還要喝楊枝甘露嗎?」
打破這一場沉默僵局的人是符遠南,他給妻子鋪台階下,付可今也機靈地立馬接過話茬。
「想喝想喝!我們快去吧!」
說罷,付可今從校門的鐵欄上跳下來,用急促的步伐來掩飾自己的慌張和不小心捅破大婁子的無措。像逃難一般,誰也不敢看,灰溜溜地就往前走。
季清和也要走。
但她剛邁出幾步,無意中發現白嘉樹仍矗立在原地,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看著校門內那扇牆上王家舒的名字。他的視線仿若已被定固住。
老舊路燈在頭頂幽幽亮著陳舊的黃光,季清和看見他的眼神幾乎沒有透出情緒,平靜地如一潭死水。
他只是看著,
長久地沉默地凝視。
不知在想什麼,
但一定是在想著什麼的。
符遠南在旁看不下去,上前叫他名字:「白嘉樹,走了。」
幾秒後,白嘉樹應著嗯了聲,收回視線。
又在一個轉身間,對上了季清和的目光,眼神接軌,再次停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