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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外喊了一聲,很快,家庭醫生到來後,簡單檢查後,立刻進行了緊急搶救。
「要送醫院嗎?」醫生問。
韓其看了韓費凡一眼:「韓先生要面子,這么半身不遂失-禁的情況,不合適。」
韓費凡已說不出話來,他一雙眼睛死死看著韓其,顫抖的嘴角卻有了一抹詭異的笑,嘴唇咬破,他用盡了全身力氣,舉起了手。
片刻,砰的一聲。
槍聲驚起一群飛鳥。
韓費凡低頭歪了下去。
那枚子彈貫穿他身體,打進了身後高坐的泥塑佛像上,從額間射入。
轟然一聲,半個佛像滾了下來,噗嗤一聲,壓滅了火盆裡面剩下的火。
滿身是血的家庭醫生呆呆坐在地上,而前面的年輕男人已抬腳走了出去。
~*
韓其回到陳家老宅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阮頌聽見汽車的聲音,從床上爬起來,迅速披上了外套,她攏好頭髮走下去,韓其正從外面走進來。
阮頌走過去,替他拿了身上扔下來的外套,上面夾雜著含混不明的味道,她目光一掃,看到了隱隱的血跡。
韓其沒說話,她自然也不會主動問,只將手上衣服放到另一旁掛好。
看見睡著的小水揉著眼睛出來,她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小水繼續回去睡覺。
然後拿了一張溫熱的帕子給韓其擦手,一邊很隨意問:「小七爺,渴不渴?要不要試試魚湯。」
「嗯。」韓其說。
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一面拿過帕子,慢條斯理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他擦得仔細極了。
阮頌新盛了湯端著過來,溫度剛剛好。
然後聽見韓其說:「韓費凡死了。」
不是韓真真,不是別人,是韓費凡。
她一瞬間定住,短暫兩秒後,她將手上的魚湯穩穩端到他面前。
「……恭喜小七爺。」
「恭喜我什麼?」韓其問,他沒有接魚湯,而是直接拉住了她的手,將她往懷裡一拉,溫熱的魚湯滾了出來,順著手腕滾下,他忽然低頭,狠狠壓住了她的唇。
碗滾落在了地上,他另一隻手用盡了全力一般,想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一般,阮頌幾乎一瞬間喘不過氣來。
他從未這樣,這個吻粗暴而直接,帶著幾乎摧枯拉朽的氣勢,在她唇齒間游移,阮頌終於感到了痛。
她推他,但他更加用力起來,下一刻,她被壓在了沙發上。
在這一瞬,阮頌忽然嗚咽了起來。
她眼睛紅紅,一顆晶瑩的淚珠翻滾在眼裡。
他停下了動作,帶著滾滾驚雷般情緒的眼底晦澀難辨看著她,阮頌伸手捂住嘴,睫毛輕顫。
韓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拉了下來,她的唇瓣微微出血了,他用手指輕輕擦了一下,手指冰涼極了,那串瑪瑙佛准滾到了袖口。
他收回了手,沉默了一下,聲音低啞,不知是對她說還是對自己說:「都結束了。」
第46章 「別鬧。」
「都結束了。」
——不,一切才剛剛開始。
那天晚上,陳家老宅很安靜,但是阮頌知道,沒有一個人會安心入睡。
韓其洗了一個澡,換了一身嶄新定製的黑衣,阮頌為他帶上黑色領帶,纖巧的手指靈敏打了一個溫莎結。
手指鬆開的時候,她輕柔的手順便上移替韓其整理好衣領。
「好了。」她說。
韓其嗯了一聲,手按住她的手,很快滑落鬆開,他沒說話,走向樓去,一樓大廳早已等滿了他的同伴,每個人都嚴陣以待,專門負責通知的景田正在用他一貫溫文篤定的聲音一個個通知韓費凡的親友。
「是的,計劃停靈後送到玫瑰公墓。」
「下葬時間是在三天後,一切按照韓老爺老家的規矩來。」
「謝謝您對小七爺的關心,我一定轉達。」
「……」
韓其走下去,迅速融入在漆黑人群中,但一群黑衣黑褲的人群中,他無疑是最挺拔而醒目的那個,充滿了上位者的自信和底氣。阮頌走了兩步,停在了樓梯口,她身上仍然還穿著睡衣和外套,探頭看向他。
等樓下的人都走完了,她才走回書房,將稍微凌亂的書桌整理一下。
書桌上,是韓其半攤開的微舊的畢業冊。
畢業冊他的心愿欄那一欄,韓費凡的照片被撕了下來,正好放在了書桌的相框上,正是一張遺照的模樣。
——這才是韓其畢業時的真正願望。
阮頌看了一會,伸手闔上了相冊。
這是韓其的心結,現在,他的心結應該解了吧,但似乎……他並沒有想像中的開心模樣。
~*
韓費凡的停靈三天,這三天,韓其都不會回來。
阮頌等到第三天中午,吃飯的時候「順便」問小水:「你哥哥最近和你聯繫嗎?」小水搖頭,術安已快一個星期沒回來了。
阮頌便有些擔心的模樣:「我聽東姐說韓家老宅那邊的交洽好像不是很順利,前兩天還有人受傷,我看今天他們都準備去玫瑰公墓進行儀式了,要不我們去韓家看看?」
小水被她三兩下說得有些不安,而韓其對阮頌也並沒有明確的禁足命令,當下便同意了。
他們坐著司機的車到了韓家老宅,老宅裡面果然人已經很少,只有張廚娘帶著幾個新的傭人在收拾打掃,後院的蓮池旁,一個巨大的焚燒爐正在燒著韓費凡的東西,精緻的衣衫,昂貴的皮鞋,就像垃圾一樣,一件一件扔進去,竄起火苗,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