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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頌有點意外,韓其怎麼會在?又怎麼會叫她?是因為借的那筆錢嗎?難道昨日的賣慘被他回過神來了,她一時心裡不由忐忑起來……一邊已被推著出了門。
捧著果盤順著走廊繞過彎,過了韓費凡的書房不遠就是韓其的房間。
她端著果盤敲了敲門,門沒有關,一敲就開了,房間裡是黑的。
阮頌走了一步,遲疑著叫了一聲:「小七爺?」
沒有人應。
她疑心房間裡可能沒人,正待要轉身,就聽見一聲:「進來。」
聲音聽起來心情並不是很好。
阮頌站了一會,眼睛慢慢適應了房間裡黃昏的暗,看到沙發上靜-坐著一個人影,韓其沒說話,她也不好開燈,便走過去蹲下,將果盤輕輕放下。
「這是小七爺您要的果盤。」
她放下東西,正待站起,韓其道:「讓你走了嗎?」
阮頌又問:「請問小七爺還需要什麼?」
沙發上的人坐正,微俯下身,強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我需要什麼?」他忽的笑了一聲,「你這麼聰明,猜不到嗎?」
阮頌微怔。
韓其冷笑一聲:「你是個聰明人,卻讓我以為你是個傻的,我還信了你是傻,結果才發現原來你是聰明得不得了。安采娜啊,我可當真是小看你了。」
阮頌一瞬脊背挺直,抬起了頭。
黑暗中,室內的低壓仿佛壓在肩上。
她完全沒想到,才辦好的事情,韓其竟然就知道了。
「可笑我可憐你因為韓真真的跋扈交不了玉墜的差,便送了你一個,沒想到你轉手就幾千塊錢賣掉了……幾千,你也真敢出手。」
既然到了現在,也沒什麼好瞞的了。
阮頌咬了咬唇,示弱。
「……我只是害怕。馬上就要結束中六考試,那時候我要是沒有身份——」她的聲音低下去,當真是楚楚可憐的模樣,「我不知道我會被送到哪裡去……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一個半年就學會西語替考得A、看一遍就能仿製秘制菜餚、人人過生日都能專門雕刻送禮物的人,怎麼會不知道怎麼辦?我看你就是——太知道了。」
阮頌垂下眼眸,一手按住茶几的邊緣,聲音愈發低,也仿佛帶了水意,在昏暗的房間裡,如同蓮池晃動的漣漪,惹人憐愛:「小七爺,你知道的,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我沒有錢——我如果不這麼做,我又沒有身份,我真的不想……被隨便送去做蝦奴魚工。」
韓其聞言,頓了頓,幾秒後,他被蠱惑似的伸出手,一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輕柔的,仿佛那上面有一雙翅膀似的。
「你本可以不用的。」
阮頌的身體微微一僵,她沒有動,卻無比清楚明白了韓其這句話後面的意思。
而離得這麼近了,她才看到,茶几上還有一樣東西,一張淡藍色的卡片,她瞳孔一縮,那是一張真正的身份證件。不同於她花錢買來的頂替的信息和利用系統操作修改的名字。這個證件的姓名,頭像都是名正言順的,真實的。
阮頌抬起了頭。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她幾乎可以聞到韓其手上若有似無的茉莉花香,他的呼吸微熱。
他只要微微一低頭,就可以觸碰到她的唇。
他的氣息繚繞在近在咫尺的距離,他的眼眸和夜色一樣黑,帶著誘惑和濃烈的情緒,肩上的手炙熱灼人,他說:「你要身份,我可以給你。不必那麼麻煩,更不必改名,你仍然是阿頌。你的戶籍地址將在星輝別墅,堂堂正正。你說呢。」姓氏是他選的,柔軟的身體,溫順的性子,阮。
她一伸出手,就可以拿到桌上的證件。
「以後你就有了自己的身份,有自己的銀行卡,不必再擔驚受怕,韓真真也不會來找你的麻煩。那時你可以選擇待在別墅,或者你要是習慣,也可以在老宅。」
他的目光一直看著她,讓她不得不回應。
這的確是很好很好的機會,是她一直想要的,但這樣的機會從現在從韓其手上給出來,卻是她不敢要的,那會是更深、無法逃脫的牢籠。只要還有一絲選擇的機會……她想賭一次。
她在對方的目光下有一種不知好歹般的難堪,可是有些話必須要先說出來,韓其不是韓真真。
阮頌咽了一口口水,她說:「可是,小七爺——」
她這樣開頭的話頭意味著不是贊同。
「我是以什麼身份留在您身邊呢?」她微微苦笑了一下,試圖讓他明白,「您現在可憐我,但以後您總會有自己的家庭。那時候我該怎麼做呢?就像……晚娜夫人一樣嗎?」
——韓其做事從不衝動,算計和涼薄隨時在線,他的一切都是經過衡量的。這樣一個擁有絕對財富的男人,面對完全不對等的她,絕不可能會考慮娶她,她留在他身邊,能憑藉的是什麼,一張臉,年輕的身體,但這些終究會消失。那時候沒有價值而又一無是處的她,該以什麼姿態消失呢。
韓其可能聽不進去她前面的話,但他也不可能不在意她最後一句話,「晚娜」是他最不想聽到的名字之一。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因為她話里隱隱的拒絕,韓其已有些不悅。
他的話更說明了他並沒有考慮過關於他未來婚姻這件事。
阮頌結束試探,抬起了頭,黑暗中她的眼睛黑沉沉,帶著微茫的光:「可是,小七爺,我喜歡讀書,喜歡學習,甚至以後我可能並不想一直在南邁,您知道的,我不是真正的孤兒,我會去找自己的父母,如果我以後要離開,您都會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