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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雞皮疙瘩一層一層。
她曾經以為兒時在礦山已是地獄,後來覺得在韓家自以有利用價值可以暫且平安,十餘年的安穩,讓她生出了翅膀已硬的錯覺。
而直到在韓費凡此刻的手上,她才深刻知道了碾死一隻螞蟻的容易和世道的殘酷。
在這裡,甚至連想要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多麼可笑,她的心不停的顫抖,就在數天之前,她還曾為韓其以「金絲雀的名義留在他身邊」而感到難以言說的恥辱,年輕的自尊和權衡中,她本能仗著他的自持和身份不會對她用粗,不肯拉下臉面騙她,甚至還覺得。
騙不了自己,騙不了心裡那一縷微妙的感情。
她高估了自己。
她這樣的人,安穩的活著都是問題。
竟然還想以平等的姿態說,「小七爺,我不想騙您」。
轟然,再一聲驚雷落下,外面馬上就是一場暴雨。
鍾管家推了她一把:「今晚好好服侍二老爺。不然,明天我會親自教你。」她看向裡面兩個神色麻木的婦人,示意她們看好少女。
阮頌再度踉蹌了一下。
大廳在韓費揚的喝罵聲中越發顯得安靜地駭人,只有兩個女人斷斷續續的砸骨頭聲。
接著,一個強壯的女僕端起一碗新砸的骨髓走過去,一手粗暴捏住韓費揚的下巴,一手往裡面倒。
他終於停止了罵人。
……
野獸一樣的喘息和徒勞的掙扎中,這樣的情景不停地重複。
阮頌緩緩後退,脊背抵上了門扉,門從外面鎖了起來的,她一手悄悄撥弄門鎖,卻並不能動什麼。
她的動作引起了另外一個老女僕的注意,那個圓臉婦人抬起頭看她,看了一會,拎起手上的一根骨頭站了過來。
那大概是根牛棒骨,足有小孩手臂粗細。
她拎在手上叫阮頌:「小騷-貨,你過來。」
那張麻木的黑臉上露出和鍾管家一樣詭異的笑。
阮頌的手背在身後,沒有動。
圓臉婦人向前走過來,她一動,身上的碎骨頭渣滓撒了一地,像墳邊開的白花。
阮頌看著她一步步走近。
而另一個折騰餵韓費揚的婦人臉上也露出了笑意,看戲似的看了這邊一眼,然後繼續轉頭捏韓費揚的嘴。
她有些心急的提醒圓臉婦人:「你下手輕點,鍾管家只叫我們看著,別一下弄死了啊。哎,這個長得乖,連我看了都喜歡。」
……
雨終於落了下來,嘩啦啦如同將天撕開了一道口子,狂風肆虐,吹得整個小院未關的門窗劈啪作響。
鍾管家正在房間裡準備她的工具和藥盒子,又晾了一杯熱水。
然後先吃了一顆藥,將微燙的水送到嘴邊。
她是風俗業出身,最不缺少的就是花樣,在那一行,見慣了那些尋歡作樂的男人們的嘴臉,反而喜歡涉世未深的妹子,年輕的身體,小鹿似的眼睛,帶著恐懼和溫順的身體,想想就讓人心裡發軟身體發熱。
她想起今日那少女烏黑的頭髮,摸上去時跟雲一樣蓬鬆,她的肩膀薄薄得仿佛一隻手就可以捏住,熱水順著喉嚨滾下去,藥力很快發作,四肢百骸都發麻發燙,那水又仿佛順著哪裡滑落出來。她伸手扯了一下手上的細鋼絲鞭,嘬著唇擠出一聲笑:「小東西。」
鍾管家從主樓最高的房間走下來,每走一步就覺得身體飄了一下,她換了一身睡袍,手裡跟著她的小箱子,往韓費揚所在的副樓走去。
走到中間連結的,她忽然一愣,只見暴雨中正有個人在雨幕中不停的點頭哈腰。
仔細看來,原來是那個痴痴的夫人阿蘭。
鍾管家知道韓費凡對這個阿蘭還算客氣,她也耐著性子叫:「夫人,你又跑外面來做什麼?還不快進去,大雨。」
阿蘭嘿嘿笑:「跑了,跑了——」點個頭說一句,一隻腳在地上不停地踩來踩去。
鍾管家沒什麼耐心:「什麼跑了?跑了也明天再找。」
大雨如注,阿蘭淋得跟落湯雞似的,一邊點頭,一邊拍手:「明天找。明天找。」
她揮手一瞬,鍾管家看見了她手裡的東西,頓時一愣,那是副樓大廳的鐵鎖鏈,怎麼會在阿蘭這裡。
她心頭一驚,忙加快了腳步向副樓跑去,風吹得她睡袍胡亂飛起,露出裡面乾癟黝黑的大腿。
到了副樓門口,果見門口洞開,裡面半明半滅,她探頭向裡面一看,瞬間忍不住後退一步。
只見最中間的沙發上,韓費揚正張著嘴,一口咬著給他餵骨髓的女僕的脖子,血流如注,兩人的衣衫都浸透了,那女僕因為掙扎,一隻手插-進了韓費揚的眼睛,但他仿佛根本不知道痛似的,死死不鬆口,那女僕眼看就是不行了。
阿頌?阿頌呢?鍾管家轉頭找人,大廳空蕩蕩哪裡還有阿頌的身影,這時,一隻顫巍巍的手扯住了她的睡袍下擺,正是那圓臉婦人。她的脖子扎了一把短刀,已經說不清話,頭上還有被骨頭砸過的痕跡……
鍾管家的臉頓時更黑了,片刻,她幾乎咬牙切齒一般,一腳踹開了地上的圓臉婦人:「沒用的東西。」
她轉過身,卻又沒帶電話,等她再回去,用客廳的電話撥通了韓費凡的電話時,已經是十分鐘之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