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頁
阮頌蹲在地上勉強笑了一下:「我有點渴。」
「渴了你叫我,管家也在的,你不能這麼自己來。」
阮頌重新被扶上了床,喝了熱水,想起一件事:「他們找到我的東西了嗎?」
張姐說話還是直接,嘆氣道:「阿頌,你還是先睡一覺,明天讓他們再好好看看。只是那麼大的池子,東西也小,只能儘量了。」
吳媽道:「就是,阿頌小姐,你要是喜歡,七爺肯定會送你新的,更好的。」
張姐立刻給了她一個眼色。
阮頌沉默了一下:「更好的麼……不用了。」
張姐給她掖了掖被子,她並不是個溫柔的人,現在也極力柔和輕聲問:「要不要給小七爺電話?他之前還在問呢。」
「問就說我睡著了吧。」
她說罷緩緩側身躺下去,鬆開了捂住肚子的手,閉上了眼睛,任由刺骨的痛驚動四肢百骸,這一次大概是因為之前藥物的聯合作用,從來沒有這麼痛,幾乎讓手指痙攣,讓記憶中模糊的字跡和隻言片語在痛楚中銘刻的更清晰,指尖在薄被中一筆一畫。
記住那些零碎而又格外清晰的詞組。
「八月。屏山。上洋。大雪。」
大約受了涼,第二天她就發了燒,燒的暈暈乎乎,像是喝了酒,雙頰酡紅。疲勞讓她不想動,只是睡覺,從早到晚。韓其行色匆匆來了兩三次,她都只裝作睡著了,並不理會。
第三天,韓其又叫人送了一串新的南珠過來,顆顆瑩潤無暇,比之前的還要漂亮,一看便是價值不菲,仿佛還帶著海腥味。自從知道她喜歡珍珠,珍珠就沒斷過。
但若是她心情不好,送來的又不一樣。
而這一次的,格外不同,向來是韓其也知道那日阮頌的委屈,所以這是他的台階。
吳媽殷切替她試,說戴上去正好遮住脖子上的紅痕。阮頌將南珠扯下來,復而又看了看,這回依舊收了,單獨封裝起來。
吳媽立刻笑起來,連聲說好。
第四天,身體剛剛好,她就安排從老宅挪走了,到了一棟新的別墅。
老宅里的老人一個都沒跟過來,小水和東姐從之前的別墅區安排過來。小水想來受了告誡絕口不提之前搬家的事情,只對她說,這片區西南部很近的一片風景區可美了,叫春舞川。
她知道的。
春舞是音用,在當地古語意思是沉默的蛇,但春舞川最出名並不是蛇,而是因為大片大片的紅樹林,在清涼的海水中,樹根如同蛇一般,盤根錯節,故而得名。
春舞川外有古碼頭,後來因為城市建設漸漸廢棄。
在春舞川的紅樹林中,有交錯縱橫的木棧道,向前一直延伸到海里,聽說在七八月幽暗的夜晚,會有大片大片星子一樣的螢火蟲。
韓其曾說到時候有時間他會帶她去看。
她那時乖巧點頭,但她其實一點也不喜歡螢火蟲。腐草為螢,這是從腐爛和死亡中飛出來的東西,就像她一樣。殘酷的環境讓它們飢不擇食。人總是格外討厭自己的同類。
新的別墅有讓人驚嘆的試衣間,鱗次櫛比的箱包鞋款,也有各種各樣的首飾包括玉墜。
這些新的衣服首飾,對她毫無吸引力,這些昂貴高定的長裙,雖然漂亮,但並不實用。
她只是沉默的一顆一顆,將那些瑩潤華麗的珍珠拆解下來,一袋一袋封裝。
大概是懲罰她的任性和沉默,最近幾乎半個月,韓其都沒有出現過。
小水性子活潑又年輕氣盛,禁不住詐和套話,她哥哥安現在已算韓其的心腹之一,得到的消息更多些,很快阮頌就從側面知道了一些新的關於她的傳言。
外面有人在宴會上當著韓其和他那位還沒過明路的「未婚妻」的面問他新女朋友的事,蘇明敏笑著代韓其回答:「又不是養不起,反正我們家是男的,不吃虧,當養個玩的。」
小水氣惱惱跟著阮頌學完,這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頓時有些發慌,連忙找補:「其實也不是說的這麼難聽。」她補充,「其實我聽說小七爺根本就沒怎麼理她。」
阮頌聽了這話若有所思,拍了拍她的胳膊道:「沒關係的。」
小水吐了吐舌頭,懊惱地悄悄揪了自己一把,怎麼一不小心又說出來了。她心裡越想越覺得虧心,便給哥哥發了消息說了這件事。
這天晚上,好像已經半夜一點了,一般情況這時候韓其不過來,就不會過來了。
阮頌正坐在別墅二樓的陽台圍欄上看黑漆漆的院子,忽然聽見遠遠有汽車的聲音,她立刻從陽台跳下來,快速跑進房間,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假裝入睡。
寂靜的夜裡,她隱隱聽見管家的聲音,聽見樓梯上的腳步聲,聽見門開的聲音。
房間裡面多了一個人,但過了好一會,韓其沒說話,她微微睜開一道縫,薄薄的月光下,男人雙手插兜站在她床前,片刻後他從兜里似乎摸出一樣東西。
然後在床邊蹲了下來。
並不是很久,卻感覺之前這樣的情景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他溫熱了的一隻手伸進被子,溫暖的手觸碰在她冰冷的腳上,極輕一下,他收了回來。
聲音還帶著夜裡的涼和淡淡的酒意:「別裝睡了。」
阮頌自然不肯承認,卻還是睜開了眼睛,她的笑只要願意,總是極美的:「是你弄醒我了。」她的聲音倦倦的,仿佛真的是才剛剛醒來,貓兒一樣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