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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她已經感覺有些吃力,而身上的人似乎更沉了,只能儘量轉移注意力。
齊霄道:「以前我在比這種林子更惡劣的地方待了三年。找礦。」
阮頌想起他的身份:「沒想到老闆也需要親自做這些事。」
齊霄聞言低頭看她,少女的頭髮很短,現在因為凌亂有些垂在了眉上,纖長的睫毛低垂,她臉上還帶著泥土和樹葉的汁,卻有一種凌亂而落魄的美。
齊霄眉眼柔和,笑了一下:「那我也不是生下來就是個老闆。」
阮頌道:「老闆也真是不容易,好在所有辛苦都有了回報。」
齊霄促狹:「你一個做事的還念著拿錢的人的不容易。辛苦可不一定就有回報。我在屏山待過很長一段時間,在那裡比我苦的人可多多了,但大多都只能成為別人的踏腳石。」
阮頌心裡一動,屏山?她定了定神,不動聲色試探:「老闆竟在屏山待過?不知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齊霄看了她一眼,眼裡透著笑意:「屏山?那可是個好地方,上等的美玉翡翠,什麼都比別的地方更肥沃,那裡的吸血蟲懶泉的叢林比不了,它們就算灑滿藥粉,還是會順著你的衣服縫隙鑽進來,地上的落葉里都是蟲卵,哪裡像現在這些,一顆就像一顆葡萄那麼大,踩下去,吧唧一聲。那裡的蛇不叫蛇,叫森蚺,最長的可以一口氣吃下三個成年男人——」
阮頌感覺身後的阿素微微一顫,手抓緊了她的衣擺,不由回頭看了小姑娘一眼,只看她緊抿著唇,顯然是嚇到了。阮頌安撫了阿素一句,轉過頭來,想要讓齊霄結束這個兒童不宜的話題,卻沒想到,齊霄也正低著頭,一轉過頭,猝不及防,她的唇擦過了他的臉頰。
阮頌頓時一愣,齊霄微怔,那隻她肩上的手臂明顯僵了一下,接下來的腳步也慢了下來。
好在這時,隱隱聽到了水聲,阮頌頓時心裡一喜,只要有了水,先休整好也不會擔心脫水,然後她再回去找齊霄的人幫忙,三人的安全至少有保障了。
而齊霄現在欠了她這麼大一個人情,他在屏山待了那麼久多少有點關係,請他來幫忙找個人去或者去當初的礦場應該也很好辦,一舉兩得。
一思即此,阮頌態度愈發溫和:「老闆,馬上到了,再堅持一下,我們在那裡稍微休息一下吧。」
她的溫聲軟語,齊霄似乎是聽進去了,片刻,意味不明嗯了一聲。
等三人終於到了水流處,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都鬆了口氣,這是一汪小小的泉眼,從石縫中間流出,在一塊凹地下面形成了兩米見方的小池,再順著小池緩緩流淌而去。
從小池旁邊零落的羽毛和白色的鳥糞來看,是有鳥經常來光顧並停留,那麼意味著這裡一水是能喝的,二周圍沒有鳥類的天敵蛇類。
齊霄左右一看,微微點頭:「這裡有蛇避草,應該暫時是安全的。」
他說罷,指了前面半塊方形的石頭,讓阮頌將他扶過去,坐下以後,阮頌連忙取了兩片樹葉,一片給阿素,讓她自己取水,一片打了水,捧給齊霄。
清澈見底的水裝在碧色的樹葉里,晃晃悠悠,她捧到了齊霄面前,齊霄似乎沒有打算伸手來接,他看起來實在虛弱,阮頌便將那葉子稍微拿高一點,送到了他嘴邊。
但她本來就半蹲在石台旁邊,沒辦法準確無誤,齊霄忽然伸出手來,捉住了她的兩隻手,將那水送到了自己唇邊,就著她的手喝完了水。
那水冰冰涼涼,喝在嘴裡,有種淡淡的甜,他喝完了,抬頭看阮頌,感覺精神似乎好了些。
阮頌便又再次去給他打了水,捉著葉子過來給他喝了。
在他最後一次喝完,她問:「好些了嗎?」
齊霄看著她,說:「好多了。」
她的身高不過到齊霄下巴,平時站起來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優勢,但現在齊霄坐著,她站直了,便奇異顯出一種存在感來,風從她身後吹過來,明明是叢林的悶熱和草木氣息,但他卻感受到了淡淡的屬於她的氣息,這種近在咫尺的感覺,就像貓爪踩在了心尖。
不過阮頌很快就退開了,齊霄目光追著她,看著她到了小池旁邊,洗了手,鬆開了葉子,直接用手捧了水來喝,那水順著指縫緩緩流下,他的眸光越發深沉。
就在這時,他察覺到了阮頌後面阿素的目光,小女孩小心看了他一眼,齊霄目光一愣,阿素嚇的立刻轉開了臉。
阮頌很快喝完了水,又看了阿素的情況,便過來準備為齊霄清洗傷口。
齊霄擺擺手:「不用了。都是小傷,我自己來就行。」
他的傷似乎在腿還有腰間都有,阮頌也不好堅持,便道:「有需要你叫我。」她想了想,又道,「要是你覺得不好意思,就把我當成醫生,醫生是沒有性別的。」
齊霄笑起來:「好啊。」
阮頌便到了池子的另一邊,簡單清洗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和腿,還好上面都只是一些擦傷,影響不大,她本想洗臉,但遲疑了一下,還是收住了手,髒點不是壞事。
小池的另一邊有一顆很大的樹,擋住了大半的池子,樹上開著一朵朵花,似乎是某種伴生藤類,花很漂亮,是赤紅色的,像鳳凰樹開花的樣子,但也不是,她站著仰臉看著那花,心尖微動,想到了某個地方。